白雲深握拳抵在唇邊咳了一聲,拉了黎安的手往上走,一步一階,緩慢鄭重。
海風吹起枝葉摩挲,紙幣折成的玫瑰花搖曳著,送來紙幣特有的油墨味。
喜歡銅臭的是俗人。
黎安是俗人。
但有人為他庸俗的喜好,打造了一場浪漫。
緩步行至教堂前,廣場上搖曳的,是紅豔豔的玫瑰,有鮮花,有大紅紙幣折成的玫瑰花。
白雲深鬆了黎安的手,退開幾步,在他麵前站定,朝他單膝跪下,“我以一顆真心奉獻一腔愛意,向您祈求一場長長久久的相戀。您可願予我甜蜜,成全我此生圓滿?”
緊握著遞到麵前的手張開,掌心中躺著的不是流光溢彩的戒指,而是一顆包裝簡樸的糖。
黎安知道這種糖,跟鋪滿了山路和廣場的紙幣玫瑰比起來,價值一元的糖,簡直算是最平民的了。
但此刻,這顆糖正躺在白雲深的手心裡,由他呈到自己麵前,如奉上一顆真心。
一億,是一心一意;九千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是長長久久;缺失的一元,甜蜜的糖果……
他以廉價自喻,卻為這份愛意傾儘全力,從一到十,他在九止步,奉上最後的一,向自己請一個十全的圓滿。
黎安笑了一聲,挑眉看著他,慢條斯理地取了他掌心的糖,剝著糖紙,“你跟我說,你拿一億是要投資。結果,這就是你的投資?”
白雲深忐忑地看著他的動作,為他拿了糖而欣喜,卻又因他的話而緊張。抿唇壓了壓要跳出嗓子眼兒的心,白雲深望著那含笑的人,認真地回答,“您是我這一生,最重要,也最不能失敗的投資。”
“嗬,你這話,是將我當商品咯?”
似是玩笑的一句話,卻是讓白雲深心一緊,他張了嘴要反駁,身前卻籠過來一個影子。
還不等他有所反應,嘴裡就被塞入了一塊糖,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散開,他的心卻在一瞬間溢滿苦澀。
這是拒絕?
緊跟著壓上來的唇,叫他瞪大了眼睛,模糊視野裡,那雙鳳眼閃著狡黠笑意。
他紅了眼,鼻頭泛酸,羽睫掛上水霧,是嚇的,是怕的,也是欣喜的。
微鹹的海風裡,是玫瑰的暗香,紙幣的油墨氣。高聳的教堂前,一人單膝跪著,一人彎腰俯身,交換一個唇齒間的甜蜜,許下攜手的諾言。
……
兩人的婚禮低調,沒在網上掀起多大的波瀾,如果忽視某人按捺不住地上傳了兩人的結婚照,引起的熱搜的話。
新婚夜裡,小白兔吃掉了大灰狼,心滿意足地賴著人不願早起。
力乏的黎安更是不想動彈,思索著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講道理,白雲深明明一副身嬌體弱易推倒的模樣,怎麼被推的還是自己?
偷眼掃見某人彎著眼對自己笑,黎安就一陣腰酸,低罵一聲,直接將腦袋埋進被子裡裝死。
……
為了不讓自己的蜜月假期都在酒店裡度過,黎安在白雲深問去哪兒時,直接將地點定在了孤兒院。
“一年到頭都在忙,有時間當然該多陪陪老人家。”
黎安有理有據,用著似逃避般的抱怨口氣,但白雲深還是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點低落。
伸手將人抱進懷裡,白雲深蹭著他發頂,“謝謝您,黎安先生。謝謝您,總是為我考慮許多。”
雖然已經在一起很久了,結了婚,也做了最親密的事,但白雲深還是習慣性地對黎安用著敬語。
發自內心的尊崇,不因兩者的關係親密而淡去,反而越加濃厚。
除了在某些事上,黎安說什麼,在白雲深那兒就是什麼。甚至於,黎安指著魚說是貓,他都能一本正經地點頭。
但某些時候嘛……
事事順從的某人,也會狡猾地將稱呼從“黎安先生”變更成“安安”,或者更親密一些的,說著軟話哄著,將人折騰個夠嗆。
深度複盤後,黎安算是找到了自己失誤的原因,但……
沒用。
在出發回白雲深老家度假的前幾天裡,黎安很懷念他跟自己說敬語的時候。
飛機上,偷摸幫黎安揉著腰的某人,在黎安譴責目光的注視下,一雙狐狸眼耷拉著,唇角卻勾著,擺出張無辜的臉,倒打一耙,“您說的舒服的,纏著……”
黎安踩著他腳尖一碾,凶狠地瞪著不知羞的人,咬牙低斥,“老子叫你停,怎麼不見你這麼聽話?”
像是感覺不到痛,白雲深笑著歪倒在他肩上,將人摟進懷裡,小聲咬耳朵,“因為,安安你啊,真的太縱容我了。”
“謝謝您的寬容,我親愛的黎安先生。”
黎安還沒發火就被順了毛,哼哼了兩聲,閉目養神,不再理他,不見某人臉上笑開了花。
留在孤兒院幫忙照看的許威來機場接的他們。
一個月的假期不長,但也足夠發生很多事。
某個陽光明媚的清晨,九十一歲的老院長沒有再睜眼。
晨光自窗外灑落,映照在她祥和的麵容上,仿佛她隻是睡著了。
白禹和白方晴請了假趕回來,那些從孤兒院被領養或回到自己家中的孩子收到消息,也多數回到了這個小院兒。
小院兒在老人離世前夕,由白雲深他們按著老人的心意,做了翻修。
紫藤蘿花樹下,那個晚秋的午後,白發蒼蒼的老人還捧著一本詩詞選,跟黎安他們為院兒裡最小的孩子,舉辦了小小的更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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