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私心,但拂曉確實覺得秦鈺該下山走走。
他困在高位太久,身上被加注了太多的期望與責任,這固然能引他向善,曉得大義仁德,但也讓他沒太多時間,更不敢僅將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這次的情緒失控,算得上一個警示。
如果不能正視自身,隻是道德大義,是會將他逼向自毀之路的。
難說這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從天下大義看,防微杜漸,將危險鏟除在萌芽之中,自然是該為之事。
從道德仁義看,秦鈺一路走來,兩三百年裡,不說為世人做出多少貢獻,至少將乾清門打理得井井有條,讓乾清門門下弟子能安心修行,遠行而回時有所歸處。
不說功勞,至少是沒有錯處的。
僅為一個可能,就要奪人性命,未免無情。
從私情來說,秦鈺跟他性命相關,交情不淺。
就算秦鈺死了,自己吞噬了他的靈魂也能活,以這是秦鈺自己甘願赴死勸說自己不必在意,但到底多年相伴,他也是習慣了被秦鈺捧著,事事有秦鈺回應自己。
這麼聽話的小弟不好。
讓他對自己懷有愧疚,方便自己使喚他是一回事,再將他往自卑自棄的路子上引,將人帶壞就不妙了。
不同於以往說說就了,拂曉這次勸說秦鈺下山很是積極。
主要他也確實有些等不及了。
在天劍山鞘修行幾百年,一半的時間都在盼著下山,甚至修行的動力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下山去看看繁華世間。
不想遇上秦鈺在天劍山鞘下的寒潭出世,被迫又沉睡百年,醒來後又顧念兩人處境以及秦鈺修為,不敢輕易下山。
百年又百年,期望落空又再次期盼下一次機會,兜兜轉轉已近千年,下山都快成他的執念了。
現在終於有了能自由“行走”的軀體,拂曉是一刻也在山上待不下去了。
他都想好了,如果秦鈺堅持不肯下山,那他也不勉強,畢竟秦鈺的身份擺在那兒,下山確實風險不低,再在山上修行幾年,實力再精進些也好。
但他是在這山上待不下去了,所幸雖然是秦鈺本命靈劍,可並不是非得跟秦鈺待在一塊兒,他借著秦鈺的身份地位,找個要下山的弟子捎自己一程,也不是不可以。
說來他雖然以前沒身份,但跟著秦鈺已經幾百年,現在成了劍靈,在乾清門高低也能算得上個前輩。
他又不白白讓小孩兒們帶自己下山走一趟,回頭從秦鈺的庫藏裡扒拉點丹藥、法器,或是靈石之類的作為報酬,想來秦鈺不會那麼小氣。
反正秦鈺修行不用靈石,每個月宗門份例發放的靈石,他都堆在儲物法器裡沒用。
拂曉跟他靈魂相連,魂識有共通之處,想從秦鈺的儲物法器裡拿點兒東西,那是半點排他阻礙都沒有的。
對於冒充法器主人,從秦鈺的儲物法器裡拿東西,拂曉也沒什麼愧疚心。
靈魂相依,生機相連,他還欠自己人情,說不好聽的,他秦鈺整個人都是自己的,拿他點兒靈石怎麼了?
放著也是放著,他不用,自己幫他用。
這叫幫他整理儲物空間,方便他以後放更重要的東西。
拂曉認為秦鈺是不會拒絕的,但真當他將這事跟秦鈺說了之後,秦鈺卻是斷然拒絕了他的提議。
“不行。”
脫口而出的拒絕,難掩急切,回神後秦鈺有些慌亂,不敢看拂曉,疑惑但坦誠地解釋了拒絕的原因,“你身上生息不凡,難免惹人覬覦。你又沒有自保的能力,跟著其他弟子下山,會給他們招來禍患,也會使自身陷入危險。”
說罷,他又重複拒絕了一遍,語氣強硬,像是料定了拂曉可能偷偷溜去找彆人帶自己下山一樣,“不準跟彆人下山。”
甚少聽秦鈺以如此強硬的口吻跟自己說話,印象裡他隻在向弟子交代任務時才會這麼強勢,拂曉一時被他的氣勢震住了,但很快就不滿地抗議,“那不是有劍鞘嗎?”
當初吳書禮鑄器時,以樹身、山石鑄劍,尚存生機韌性的樹根則被打造成了劍鞘,用於遮掩拂曉劍身上過於強盛蓬勃的生氣,也在一定程度上鎖住劍身上的劫雷氣息,打磨劍身的同時,也防止無意間傷人。
像是一早就知道,如果拂曉脫離了秦鈺識海,必然不是肯乖乖待在秦鈺丹田裡聽召的乖順靈器。
事實也確實如此。
拂曉從有了身軀開始,除了修行時,會回秦鈺丹田接受靈力的淬煉外,其他時候是不聽召的。
秦鈺又不會強行將他召回丹田。
所以秦鈺出關後,沒幾天的時間,乾清門上下就都知道秦鈺得了柄鑄煉之初就蘊生了靈識的本命靈劍,天天跟著他們小師兄,東飄西蕩的,話多得有點跟他們不苟言笑的小師兄不搭。
但那張嘴,哦,還沒有嘴,沒化形,隻是能說話,靈識震蕩周遭靈氣發聲,產生說話的效果。
理論是這樣,但跟正常說話沒什麼差彆。
反正話說得是沒什麼好聽的,比他們小師兄還會嘴,還是在沒有嘴的情況下,話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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