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夜未睡,加上沒吃東西,這樣突然的寒意和溫差,讓他身體不受克製地踉蹌了一下。
他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搭在欄杆上,往下望去。
下麵是寬闊的一塊草坪,他能看到那上麵的那張米白色藤椅。
他想起那時候,她為了逃離這裡,綁了床單做繩子,從這裡下去再摔到了草地上。
他當時就是坐在那張藤椅上,看著她在草地上抱著流血的小腿瑟瑟發抖,他看著她嗤笑“你倒是挺能折騰。”
抱她回臥室時,她咬著牙說,她一定會逃出去,結果當天就算計了顧琳琅,又逃了一次。
那大半年的時間裡,她好像一直都是在逃或者準備逃。
轉眼就是三年多了,這麼長時間,她還是從未想過要留到他身邊。
大概他們之間最相似的一點,就是都極度偏執而固執,都認死理。
如同他認定了她,如同她認定了不會回頭。
他思緒拉回,寒風灌入衣領裡,也不覺得有多冷。
片刻後,他才啞聲道“小蕊沒在這了,你說吧。”
“有意思嗎?”那邊漠然不耐的聲音傳過來。
他搭在欄杆上的手,在那一刹那攥緊,手背上青筋凸顯。
他如今這樣,還談得上什麼有意思沒意思的呢?
那邊情緒有些難以克製“她不過是一個六歲的孩子,正是心智走向成熟的時候,需要正確的引導,不是讓你教她怎樣撒謊軟弱的。”
他喉間有些發堵,突然低笑了一聲“是不是在你看來,我怎樣都是錯的?”
道歉示弱是錯,強硬挽留是錯,小心翼翼是錯,玩弄心計是錯。
一次次為她不顧性命是錯,撫養蘇小蕊還是錯。
說到底,他大概於她而言本身就是一個不該存在的錯誤,所以才什麼都不能再入她的眼。
那邊沉默了兩秒“你能不能不要總這樣?你清楚我不是那個意思,小蕊她隻是一個孩子,你到底是要怎樣?”
他說不出話來,到底要怎樣,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怎樣。
大概是真的病入膏肓,因為心理疾病的緣故,他已經真的要魔怔了。
陸寧努力平緩了情緒,聲音也冷靜了下來“算了,我不想跟你起這種無聊的爭執。
以前因為蘇律師的緣故,我其實並不想把小蕊交給你。但她現在也長大了,我嘗試過了,很多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
她打心底裡敬重你,依賴你,你如果願意,以後她就你撫養吧,當是你償還欠蘇律師的,我會定期探視。”
他聲線顫動“阿寧,我跟她你都不要了嗎,連她你也不要了嗎?”
“她離不開你,薄斯年,好好待她吧,她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不會給你添很多亂。也當是讓她陪著你,你也好好過吧。”
她聲音緩了下來,沒了之前質問和爭執的語氣。
這樣放緩的聲音,卻隻讓他感到更加刺耳。
他聲音有些失控“我可以補償你,真的,陸家失去的一切,你失去的一切,我都可以補償你。一年精神病院,一根手指,我都可以親自還你……”
那邊終於忍不下去了,冷聲打斷了他的話“你到底有完沒完?哪怕什麼都能還,光是蘇律師一條命你能還嗎?
薄斯年,他死了,你能讓他從墓地裡出來,讓他活過來嗎?”
她聲音因為激動而揚高了些,宋知舟提著一個塑料袋正到門口,推門的手頓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