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久了,床邊的人還沒動。
陸寧放下手機,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換掉了。
但薄斯年身上仍是之前的衣服,本來是濕透了的,此刻在開著空調的臥室裡,已經被烘乾了一半。
半乾半濕的衣服,黏在他的身上,她下床穿了拖鞋,繞過去看到他麵色發白,大概是冷的。
將空調溫度再調高了些,她蹲身到他麵前,輕聲開口“先去把衣服換了吧,你這樣一直穿著濕衣服,會感冒。”
他低垂著的頭極緩慢地抬起,眸色發紅,帶著清晰的恨意“出去,我不需要你同情我。”
她沒動,聲音仍是不疾不徐“我為什麼要同情你?凶手終於伏法,你養父母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他掌心狠狠攥緊,聲音有些咬牙切齒“我叫你出去。”
“你認為不夠,你養父母兩條命丟在他手裡,而他的代價隻是坐牢,你認為不夠。”
她如同看不到他的怒意和瀕臨失控的情緒,繼續開口“所以你想殺了他。然後呢?
死亡的痛苦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他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什麼都不用補償了。
而你,卻需要用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去因為一個殺父仇人殺母仇人,在監獄裡苦苦熬著。”
他眸光浮動了一下,發狠地應了一句“我不會坐牢。”
陸寧點頭“對,你不會坐牢,你可以跟他一起死。
你養父母那麼引以為傲的兒子,死得可真不光彩,殺人犯,畏罪而亡。
好好的法律不用,卻偏偏要為了另一個殺人犯,白搭上自己一條命,他宋知傑真是風光,還能拉上你來陪葬。”
他唇角動了動,短暫間突然無言了。
為了報仇,他無所謂生死,可給他宋知傑陪葬?
可笑!
陸寧輕聲再道“可不就是陪葬?你什麼錯都沒有,卻因為殺了他宋知傑,讓你自己也不得不去死,你值得嗎?”
他看著她,眸光茫然,片刻後卻又低笑“你真是虛偽。
虛偽的關心勸慰,再達成你自己虛偽的目的。你留在這說這些,不就是怕我殺了他,殺了宋知舟嗎?”
她沒反駁,對視著他的目光“可我說錯了嗎?為了所謂的報複,為了他一個宋知傑,你死了或者坐牢,難道就真的劃算嗎?”
薄斯年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毫無防備地,她身體往後跌坐到了地毯上。
他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控製著她,卻又不至於讓她摔下去。
他看著她,那眸光一點點往下壓,甚至帶著些瘮人。
不怕是假的,他當初輕度躁鬱症的時候,就情緒失控掐過她的脖子,差點沒把她掐死。
而現在他是重度,嚴重發作的時候可以說跟精神病沒多少區彆,如同當年的顧星河一樣。
心理疾病是一座火山,平靜時溫和無害,一旦受刺激,後果是什麼,誰也說不清楚。
她擔心他去傷害宋知傑和宋知舟,但現在留在這裡,她其實又何嘗不怕。
她太久沒有跟他相處過了,絲毫不確定,他的病能到哪種程度。
他看著她,極深沉地凝視,突然笑了一聲“你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