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大概是這裡麵過於沉悶了,總也不太能習慣,所以人也就極容易胡思亂想。
有時候他甚至做夢,夢到自己出獄的那天,怎麼也見不到她了。
他是一個重情的人,對於她。
但其實又是一個極其薄情的人,對於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自從十二歲時生母過世後,他對任何人都沒有多大的感情。
包括這些年的朋友、同事,甚至是現在相認了的生父和牧家。
人活於世,總不可能是一個完全孤立的個體,總需要融於集體。
如同工作需要與同事相處,生活需要有朋友相處,而牧家和生父,這些是他不能不認的親情。
也可以說,這一切於他而言,都隻關乎理智而已。
唯獨她,是不一樣的。
他的理智裡,並不是非她不可。
而情感裡,如今依賴的人,卻隻有她一個。
所以這些天來,每次被噩夢驚醒時,他就總想,如果她真的不在了,他大概也就會不在了。
陸寧搖頭“沒什麼事,這些天降溫,有點感冒頭暈。”
“要照顧好自己,如果累的話,就多休一段時間的假,工作總是忙不完的。”他囑咐她,卻又覺得這話有些蒼白了。
到底是什麼也幫不上她,如今哪怕是給她遞上一杯熱水,也不可能了。
陸寧抓緊了手裡的聽筒,隔了片刻,突然說了一聲“宋醫生,我好像覺得有些累了。”
宋知舟心裡在那一刻“咯噔”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就開口“我或許會早些出來的。
前段時間監獄裡有犯人突患心臟病,情況危急,是我救下來的。監獄長已經幫我申請了,或許可能減一點刑的。”
她聲音很淡“是嗎?”
他話裡帶了些急切“這段時間沒能陪著你,讓你受苦了。我有在努力,會爭取儘快出來的。”
這大半年來,但凡能爭取到的立功減刑機會,他都有在儘力爭取。
他想贖罪,想能有朝一日真正乾乾淨淨地出現在她的麵前。
可這一刻他突然生出了恐懼,他感覺她等累了,不想要他了。
她輕聲繼續開口“我想出國,跟我師兄一起,或許這些年就不回來了。”
他麵上所有的情緒都如同刹那間定住了,很久沒有發出聲音來。
耳邊的聲音變得恍惚了起來“當初你走時,說我要是累了,就彆等你了。
現在我好像確實累了,而且你也曾經那樣欺騙過我,我好像做不到再全心全意去等你。”
他眼尾帶著很淺的紅,在憔悴的麵色裡有些顯眼。
良久後,他點了點頭,情緒斂住了“也好。”
也好,畢竟他就算再過幾年出獄了,也已經是個坐過牢的罪犯了。
如果不是有牧家庇護,他也算是沒什麼前程了。
探視的時間不長,身後的獄警已經開始提醒,時間快到了。
宋知舟站不起來,好像這些天所有的期待和動力,在這一刹那都被抽空了。
他甚至想要,永遠都不再從這裡出去了。
陸寧隔著話筒再開口“對了,還有件事。”
他沒出聲,眸光黯淡,等她說下去。
“你能早點出來就早點出來吧,沒準等出獄的時候,你就已經有一個兩三歲的孩子了。”
他麵色陡然生變,回想起她剛不久說的那句話“我這段時間身子不大方便。”
他麵孔猛然隔著玻璃貼近了些,凝視著她“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