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雨!
正是知道不會得到回答,傅宣燎才隨口發問,想著能讓時濛不痛快一陣也不賴。
兩人爭鋒相對慣了,處處都要分個高下,誰能牽動對方的情緒,誰能令對方亂了分寸,便是贏家。
因此今日傅宣燎拔得頭籌占據上風,抱著時濛將他放回床上的時候,順勢掐著他的腿彎將他整具身體往床裡壓,騰出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臉蛋,輕佻地哄“今天有正事要辦,寶貝改天再投懷送抱。”
今天來時家純屬計劃之外,路過二樓便推門進來瞧一眼,被時濛抱住更是意外。
不過怎麼說呢,合約在身,給甲方漏點利息也是給自己圖方便。
直起身,傅宣燎把掉在陽台邊的拖鞋踢到床邊,走到門口又回頭,後知後覺地問“你戒煙了?”
時濛在哪兒躺下就在哪兒待著,翻了個身,懶得理他。
由於保持著良好的健身習慣,傅宣燎一年到頭連感冒都罕見,全身上下就呼吸道殘留了點陳年舊疾。
之前換季鼻敏感,有回進屋時濛正叼著煙站在陽台上,一陣風往裡吹,煙味直竄鼻孔,嗆得傅宣燎連噴嚏帶咳嗽,險些把心肝脾肺腎咳出體外。
所以時濛身上沒了煙味,傅宣燎很快就發現了。不過一紙合同維係的關係,再者一個星期兩人僅有一晚的相處時間,他不至自作多情到把時濛戒煙的原因扯到自己身上。
下樓進到起居室,空氣中柑橘香氣濃鬱,甜得傅宣燎險些又打噴嚏。
“小傅來了,隨便坐。”
時家女主人已經等在那裡,桌上茶香嫋嫋,倒有了些談話的氛圍。
傅宣燎入座,寒暄後並不急於主動切入正題,拿起茶盞握在手中把玩。
下午和高樂成去他們家新開的高爾夫球場,在那兒偶遇時懷亦的夫人李碧菡時,傅宣燎便覺察出一絲刻意,後來李碧菡邀請他去家裡小聚,加上今日時懷亦不在家,更坐實了他的猜測。
“昨天老時隻顧著拉著你聊生意上的事,我都沒能插上嘴。”李碧菡坐在沙發的單人位,笑得溫婉,“聽說你母親去國外調養身體了,我忙得也沒趕上送她,等她回來了,務必帶她來家裡坐坐,我親自煲湯給她喝。”
傅宣燎自是應下。
李碧菡和家母蔣蓉年紀相仿,又畢業於同一所師範院校,各自嫁人後作為同一圈層的太太也經常往來,算得上閨中密友。
也因此當年兩家人曾口頭結過親,想把傅宣燎與時思卉湊一對,後來事情沒成,幾經兜轉傅宣燎卻還是落在了時家,也算美事一樁。
說起往事,李碧菡頗有感慨“小時候,你們三個就玩在一起,跟親的一樣不分彼此,我們當時就覺得是一場不可多得的緣分,後來加上時濛……”
提到這個名字,李碧菡的眼神恰到好處地暗了一下。
“這孩子打小性子就野,不服管教,在我身邊待了這麼久,也沒什麼改變。”她歎了口氣,“就是委屈了你,正是年少有為大展拳腳的時候,卻被困在我們時家,還要常常過來。”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至少傅宣燎記得,時濛八歲剛到時家那會兒還是挺乖的,乖到成天躲在角落裡,影子都見不著。
不過這是他們的家事,與傅宣燎並無關係,他笑了笑“見外了,我也得仰仗伯父提攜,每周抽空來聽一席教誨,是我賺了。”
好不容易挑起的話題被四兩撥千斤地客套了回去,李碧菡麵色稍顯不悅,沒怎麼表現出來,捧起茶時麵上又帶了笑。
這回是曆經滄桑無可奈何的悲涼,李碧菡望向廳堂正中牆壁上掛著的一幅畫,畫上風煙十裡,山巒疊翠。
“要是沐沐還在,看見我們能像這樣和樂融融地坐在一起,該有多高興啊。”
四年裡,傅宣燎極少刻意去想時沐,這陣子被身邊人頻繁提起,讓他有種無處可逃之感。
路過學校,想起兩人曾勾肩搭背走進校門;經過展館,想起自己臨時頂上作為攝影師記錄下時沐拿獎的一幕;駛過不起眼的街邊拐角,都能回憶起曾在這裡與時沐說過什麼話。
“我爸希望我念商科,可我隻想畫畫。”少年轉過身,細碎陽光落在眼睛裡,“你也不想接手家業吧?以後我聘請你當我的禦用攝影師,怎麼樣?”
暮色填滿街角,時沐的笑容永遠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抵達鶴亭,時間剛過十點。
高樂成親自下樓接應,在電梯裡還嘖嘖稱奇“昨天還嫌這兒烏煙瘴氣,今天就自個兒跑來了。”
傅宣燎糾正道“是前天。”
去的還是頂層最安靜的包廂。
上回在這兒和另一家談合作,按慣例叫了幾個服務生作陪,傅宣燎被迫接受了有人坐在身邊,臉臭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掀桌走人。這回高樂成學乖了,一個人也沒要,弄得當值領班誠惶誠恐,還以為上回服務不周,惹惱了傅總。
對此傅宣燎的回應是“吵得慌,手腳還不乾淨。”
“不乾淨”指上回那個新來的的小男孩想博好感,見縫插針往他身上蹭。高樂成聽了直樂,擺手讓領班出去“我們傅總今天沒興致,等下回興致來了,記得找個手腳乾淨不黏糊的。”
被問起從哪兒來,傅宣燎說時家,高樂成眼珠一轉“又去看你家冰美人?不是周六剛見過嗎?”
“不是。”進來忙新項目壓力大,傅宣燎眉間攢著團黑氣,閉眼揉了揉,“時家夫人喊我去坐坐。”
高樂成也不是個傻的,稍一琢磨便有了數“怪不得下午在球場……原來又是借敘舊之名行拉攏之實啊。”他摩挲著下巴,揶揄道,“難不成還想著把女兒嫁給你?”
傅宣燎哼笑一聲“怕不是瘋了,知道我喜歡男人,還把女兒往火坑裡推?”
外人隻知道傅家和時家交好,好到不介意讓兩個兒子落實聯姻,卻鮮少有人知道當年時家夫人因為傅家少爺對時家小姐百般抗拒,反而對她唯一的兒子情有獨鐘,從勃然大怒到竭力反對,險些和傅家鬨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