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迷惑不了朕!
當時是,鐘鼓一響,軍帳關內頓時混亂不堪!
將士們披甲快如閃電,執槍帶火翻奔上馬,鐘鳴一聲混鬨,不過一刻便整頓成雄師鐵軍!
天地本是黑漆漆不見五指,此時卻亮如白日。
遊魂關關牆高高聳立,那夜襲敵軍金燦燦一片,個個執起火把,將天地暗色儘數摒去,數千名射箭好手早已嚴陣以待,利箭上綁著煤油大火,弓拉滿月,隻聽敵方帥領一聲令下,那利箭煤火宛如千萬隻浴火神鳥直直飛射遊魂關內!仿佛一陣一陣一波一波排山倒海的火舌巨浪,鋪天蓋地張大火口,欲將遊魂關吞噬殆儘!
那火把利箭,剛一沾上關卡木地,便被一桶冷水撲滅,隻見遊魂關內早有準備,關卡城堡早已蓄水防火,以防火襲,那成百上千將士肩扛木桶,冷水裝滿,見火滅,管它火鳥神箭、滅頂火浪,遇水儘數飛灰湮滅!
遊魂關這頭,高聳城牆內也站滿神箭手,箭上火把聽得一聲令下,如一條怒吼長龍,直直攻去!
竇容立於城牆正中,長槍往地上猛的一蹬,麵帶殺氣,出聲大吼“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東魯軍被一陣火勢猛攻,兵慌馬亂一陣,主帥連忙下令穩住,見竇容問話,頓時大怒“竇容匹夫!連我也不認得?我乃是東伯侯之子薑文煥是也!看清楚你爺爺,今日將取你狗命!”
隻見薑文煥手掌大刀,戰袍閃閃,披風烈烈作響,騎一匹汗血壯馬,麵容剛硬殺氣凶悍,大刀直指上天,大吼“竇容匹夫!紂王殺妻滅子,聽信讒言,獨寵妖妃,已泯滅天道,你這匹夫卻死不悔改,助紂為虐,今日吾等將替天行道,殺了你這狗賊,取那昏君性命!”
竇容大怒,聽此一言,直想提槍上馬與那薑文煥打戰三百回合,撕爛這廝臭嘴!他剛走一步,便被一隻手從後麵扯住,竇容回頭一看,隻見大王穿一身金甲,帥盔金冠衝天,腰間一把寶劍,麵容冷峻,手一擺,將他退後。
竇容轉頭一看,見徹地夫人也身著將甲,以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又見關內城牆之下,大王帶來的十萬大軍,整整齊齊立起,橫豎劃一,陣型大成,殷破敗於軍前待命指揮,其子殷成秀緊跟其後,三軍嚴陣以待,宛如猛虎雄獅,隻待門籠一開,直咬敵軍要害!
竇容一怔,他原以為大王不過是來穩個軍心提個士氣罷了,又有那謠言在前,美人住帳在後,大王哪有閒心掛帥出戰?
但看三軍,他又片刻恍惚,他曾隨大王出征,那時大王少年英雄,意氣風發,行軍打仗勇猛無敵,排兵布陣天下少有,今日時隔多年,仿佛一往如初。
他又看徹地夫人英姿颯爽,戴劍立於一旁,對他微微一搖頭,他猛地驚醒,原來他自詡忠君報國,不知何時也信了那謠言!
大王何等英雄,何等光明磊落,哪裡會是那般渾人,且東伯侯如此舉旗謀反,又事事早已備好,兵馬青銅樣樣不缺,顯然是早早包藏禍心!
但見大王立於城牆正中,俯瞰敵方大軍,周圍火光將他麵容映得橙黃,他雙眸中火影搖曳不定,眉目似劍,麵容冷峻,側麵灑脫,嘴唇輕抿,觀不清他喜怒為何,測不出他往後動作,他如一柄神劍,定定一立,仿佛他胸中早已運籌帷幄,隻教眾人安心上陣!
薑文煥不認得紂王,他隻遠遠看城牆上站一人,身著金甲,容貌清俊,帥冠衝天,氣度不凡,擺手屏退竇容,好不氣派!
他剛想出聲問出路姓名,隻聽那人指名道姓,平喊一聲“薑文煥。”
他這聲叫喚,不大不小,不輕不重,聽不見喜怒,觀不清他悲樂,仿佛隻是要喊他一聲,薑文煥一時莫名,周圍又徒然安靜,便疑惑問道“你是何人,喊我作甚?”
“你方才說要殺昏君,昏君是何人?”
那薑文煥嘲道“你這小兒,連昏君都不識,你在竇容那陣,正是幫了昏君紂王,你若不明,可來吾東魯大陣,定讓你識得昏君醜惡,我講他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他那等人神共憤的惡事!”
竇容趕緊瞧看大王臉色,隻見大王麵色如常,又開口說“何等惡事?將軍可說出一二,吾等不甚明白。”
兩方大軍異常安靜,仿佛人人都在聽兩人說話,薑文煥頭回遇見上陣殺敵兩方將領和平談話這等奇事,他見那人,觀不出他惡意,也不明他意圖。又暗自思付我聲音洪亮,句句能說得擲地有聲,觀那人模樣,仿佛初出茅廬,不知是哪方貴子,想來不明紂王惡事之人不少,不如我在此講出他那等豬狗不如的臟事,一來,遊魂關大軍句句聽明,心中自有善惡,必然軍心大亂,二來我東魯大軍聽得這般人神共憤之事,必然憤起而攻,我方又有神將相助,又聽薑子牙說楊戩在擒紂王,遊魂關今夜必破!
薑文煥將大刀收起,大聲開口“爾等不知緣由者必然甚多,今夜兩方大軍嚴陣以待,雙方對峙,武器不相上下,此刻徒然緩戰,正好借此出口,便是昭告天下!吾東魯之師本為商臣,理應輔助,現忽然揭竿而起,實則大有苦衷!”
殷守開口“願聞其詳。”
那薑文煥果真擲地有聲,句句如雷貫耳,三軍皆默,隻聽他聲音洪亮,如山穀中打雷,字字帶有回聲,又出口“吾姐本為大王梓童,冠絕三宮,為天下之母,是紂王發妻,從來賢良淑德,又誕下儲君,連生二子,無一錯處。那紂王卻納妖妃妲己,聽信禍言,將吾姐囚於和宮,殘刑致死!同胞姐弟,骨肉相連,吾如何不憤?!”
殷守沉默不語,隻盯著他,示意他再說,三軍已是嘩然,個個憤怒,薑文煥便再接再厲“如此一條,吾等為臣子,君要臣亡,臣不得不死,吾姐已與紂王結發,即便慘死,吾等也隻得忍氣吞聲,依舊忠君。然,大王不僅殺妻,卻也要滅子,二子皆為貴子,乃是他親子,大商唯一血脈,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天子!?大王如此做法幾乎泯滅倫綱,讓人不得不懷疑,大王已被妖妃奸臣所惑,本性全失,已成傀儡,不然哪裡做得出這等殺妻滅子的惡事!?吾等本為商臣,哪裡願大王如此墮入淤泥?必然要衝入朝歌殺妖妃滅奸臣,救出大王才是,不然長此以往,天下將生靈塗炭啊!”
三軍一片叫好,人人憤憤,東魯士氣大震,遊魂關內軍心動搖!
隻見遊魂關城牆正中立著那人,聽薑文煥此言,忽的撫掌大笑!
薑文煥見他古裡古怪,不明所以,便問道“你笑甚?”
殷守說“笑你。”
薑文煥怒道“你笑我作甚?我看你一表人才,麵相英明,內裡卻是如此顛三倒四之人!我說此等黑白分明之話,人人皆是心中是非分清,或憤然、或慚愧,唯有你一人撫掌大笑,仿若在嘲我,你內裡必然迂回門道,句句反駁,你且說來!”
殷守收斂笑意,麵色偏冷,先說一句“我且問你,你如此信誓旦旦,可是親眼所見紂王作的如此惡事?”
薑文煥見他直直看著自己,雙目清明,一時間竟是語塞,隻聽那人冷笑一聲“朝歌與東魯相隔甚遠,你哪裡能親眼所見,不過道聽途說罷了?”
薑文煥惱怒,大聲吼道“你莫要胡說,二位王子正在吾東魯,二人來自朝歌,親眼所見!”
“將軍莫要惱羞成怒。”殷守淡淡開口“你且聽我反駁。”
薑文煥心想,我哪裡惱羞成怒,這人好生氣人,占著口頭便宜,又說得風輕雲淡,簡直令人怒不敢怒,惱不敢惱,隻得憋住悶氣!
殷守掃過東魯大軍,見將兵個個麵色憤然,刀劍蠢蠢欲動,眼神緩緩移動,確保人人都有被注視的錯覺,便開口“其一,薑氏死有餘辜,且紂王並未殺她,她不過被自己惡事所類,心中有鬼,驚恐暴斃罷了。”
薑文煥大怒,大呼“豎子爾敢!竟然大言不慚,口出汙蔑!”
“將軍又惱羞成怒了。”殷守輕笑“將軍如此阻止,顯然是不喜吾等講出實情。”
薑文煥氣得七孔出煙,差點火急攻心,直忍得胸悶肺脹,又不能堵住那人巧嘴,不然反倒令人看他東魯欲蓋泥章,便忍氣吞聲“你說!”
“眾將士!”殷守突然大呼,身軀緩緩一轉,連同東魯、商軍一同掃視“可是知曉我大商武成王黃飛虎之名?”
黃飛虎乃是一戰將,驍勇善戰,勇猛無敵,祖上又是七世忠臣,軍中人人敬仰,哪有人不知?
當下便有將兵應和“武成王乃名將,吾等敬仰!”
“可那黃飛虎之妹,被納入後宮,卻慘遭薑氏殺害!”殷守一聲怒喝“爾等說說,東魯薑氏,是否是賢良淑德,無一錯處!?”
此話如同一墜地天雷,直劈得人肝膽懼震!哪裡是薑文煥吼聲能夠相比?當下三軍嘩然,薑文煥怒喝“豎子汙蔑!”
殷守冷冷看他“人證物證具在,後宮侍從左右,朝中忠臣良將皆是可以作證,又有親眼所見,比你那子虛烏有、道聽途說之語,那個真假?!”他又複而麵向將兵“將士們!公道自在人心!汝等已非三歲稚兒,此事朝歌人人皆知,東魯地偏,遊魂關路遠,此事仿若家醜,人人不想傳及,不想今日竟然有人亂編謠言,以誹謗亂軍民之心!當真可惡至極!”
薑文煥想插話,殷守卻容不得他出聲,又拋出一彈“眾將士可知薑氏為何被囚於和宮?”
“那和宮本是囚宮中貴人之地,薑氏在此,並不止是殺害黃妃此一條,還有一條罪大惡極,那便是謀殺親夫、遣人弑君!”
殺夫弑君乃是罪大惡極,此乃斬首誅族之罪啊!隻是囚於和宮,未免太過輕叛了。當然,那絕人子嗣以及後宮諸多陰事,不說也罷!
薑文煥已是怒無可怒,隻問“你如何得知?”
殷守答“此事朝臣儘知,武成王黃飛虎、首相商容、亞相比乾皆有經手,公開查辦!”
薑文煥又說“此乃你一麵之詞,儘不可信,真與假,朝臣、朝歌儘在遙途之彼,任你說得天花亂墜、黑白顛倒,皆出自你一張嘴,你不過動搖軍心罷了!那二位王子被紂王追殺,正在東魯,此事才是真真做不得假!”
殷守大喝一聲“二位王子何在?!兩人若是敢當吾麵說出紂王殺妻滅子之話,吾當任你處置!叫二人來與我對質!”
薑文煥見他說得氣勢洶洶,一聲怒喝好大的威風,竟說得人心一顫,又是如此口氣,這才想起,他連此人身份還不知,便已被反駁得無所適從了,便大聲喝問“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殷守冷笑一聲“爾等張開閉口講談吾名,竟是不識孤?”
聽此一語,薑文煥大驚,差點跌下馬來,喊道“紂王!”
東魯大軍嘩然,此人便是那‘昏庸無道,誅妻滅子’的紂王?但觀他身披戰甲,身姿英武,又氣質清明,雙目黑白分明,字字講得清楚,句句說到要領,風輕雲淡已將薑文煥駁得怒火衝天,哪裡看出他昏庸?哪裡是被架空?這分明是運籌帷幄,一語便定了軍心!
想來傳言儘不可信。
殷守大聲喝道“薑文煥,還不下馬跪拜!”
薑文煥被他一聲大喝,差點下馬,又見他天威惶惶,忍不住要屈膝跪拜,三軍皆已被其震住,架空謠言不攻自破,東魯已是師出無名,又聽他緩聲開口“東伯侯世代忠臣,如今忽而反商,必然被奸人蠱惑,文煥乃是國舅,嶽父是一方諸侯,身居萬人之上,哪裡是發自本心反商?孤此次前來,正是為國舅嶽父撥開迷霧、看清是非!”
薑文煥見他說得言辭切切,又‘國舅’‘國舅’的喊得溫甜,心中已是搖擺不定,又想大商鐵桶江山,攻破何等艱難,成了雖好,但也留了亂臣賊子、謀朝篡位的罵名,可敗了便是性命不保、一無所有啊!不如一切照常,東魯也是一方肥地,世代諸侯,天高路遠,豈不美哉?
正當此時薑文煥左側一名戰將大呼一聲,將薑文煥喊過神來,與他說道“將軍,莫聽他胡說,此言不過緩你戒心罷了!二位王子投奔東魯做不得假,東魯已舉旗,哪有回路?紂王定是誆你投降,借此一舉剿滅吾等!”
薑文煥如大夢初醒,此話不錯,一旦反商,哪有回頭?他東魯又不是冀州蘇護所治那等小鎮,不算大患,一旦明反,君王必然日夜不安,如心頭釘刺,不得不拔,更何況又無妲己那般美人貢獻,他薑氏一族定然死無葬身之地!
那戰將又說“將軍且問他,帳中美人如何了?”
薑文煥這才想起,楊戩變作美人引誘紂王,現紂王掛帥在此,楊戩必然沒有得手,若是得不了手,這邊又計謀另一說辭。
薑文煥定定看他,問“大王,臣有一未婚之妻,昨日走失,有人稟報她曾現身汴良,大王可曾看見?”
殷守看他,說“孤不過黃昏才來,不曾見過,國舅未婚妻何等樣貌?孤定然幫尋。”
薑文煥說“臣那未婚妻,貌若天仙,穿一身白衣。”
遊魂關這邊忽然一人驚呼“大王,此美人不正在您帳中?!”
遊魂關那人敞開喉嚨大叫,三軍儘數聽見,隻聽那薑文煥大刀一甩,喊道“大王為何強占臣妻?!悲也!”
殷守冷笑“你那未婚妻可是姓楊?”
薑文煥怒道“正是!”
殷守說“說來也巧,孤當真見過,那人躺在孤帳中,不知要作甚。”
紂王這話說得當真氣人,在場精兵猛將,皆是男子,美人在帳,還說要作甚?且大王急色之名遠播,那薑文煥說那未婚之妻又是美若天仙,想來那美人已是被大王納定了!
薑文煥大怒“昏君!還說作甚,定然是你強\\逼民女!我那妻子賢良淑德,無端怎會在你帳中?”
殷守大笑“文煥,說來你得感謝孤。”
殷守此話一出,眾將士皆朝薑文煥看去,尋常人被如此嬉笑作弄,又失良妻,必然氣得口吐鮮血,但看那薑文煥卻與尋常人不同,想來是忍功了得,居然連喝都不喝一聲。
薑文煥因不明所以,怕他耍甚詭計,隻怒不言。
但他左側那戰將卻問“將軍為何要謝大王?莫不是強占人妻,那可憐人還要道謝?”
殷守見問話那人不過十四五歲,樣貌未脫稚氣,卻已是身高九尺,腰間一把大劍,看不出是何材質,見天子毫無懼色,神情十分倨傲,殷守看他“你是何人,報上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