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廷玉一愣,這般表情落入到惠嫻皇後眼中,已然明了。
惠嫻皇後放下茶盅勸道“按照祖宗慣例,你的第一個孩子須為正妻所生,若是妾室和通房在正妻之前有了身孕,隻得落胎。你若為她好,往後同房還是要賜一碗避孕湯。”
南廷玉頓了頓“是。”
鬱娘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在她之前,他幾乎不問男女之事。在她之後,身邊也無一人提點,是故先前幾次同鬱娘歡好,都沒有賜避子湯。
聽惠嫻皇後這番話,他斂起神色,走出常寧殿。
月色正通明,宮道兩側是青瓦紅牆,一層又一層的宮牆在月色下鋪開,如牢籠一般將其中的人深深困住。
偏生,困在其中的人,卻又有著世間莫大的權力和自由。
南廷玉的影子被拉得細長,投在白玉般的石板上,身後宮人亦步亦趨跟著他,風呼呼吹動,衣角飄揚。
他坐上馬車,車夫立即揚鞭而動,長樂宮距離皇宮五六分鐘的距離,車夫的揚鞭聲隻響了幾下,便已經抵達長樂宮。
安公公早已經領著下人,在宮門前迎接他,馬車停下來後,見南廷玉神色平靜從馬車中下來,安公公心道,看樣子這趟皇宮之行不算差。
他笑著上前,將手中大氅披到南廷玉肩上“殿下,可用過晚膳?”
南廷玉搖頭“孤沒有胃口。”頓了頓,又道,“給孤做一份粉葛生魚湯。”
安公公吩咐下人去準備魚湯,南廷玉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停下腳步,視線在一眾仆人頭頂上躍過。
“她呢?”
“鬱娘子嗎?今日是菩提節,她和府邸的燒火丫頭苗苗一同結伴出去遊玩了。”
南廷玉眼中瞬間浮起不虞,扯了扯衣襟,心道,她倒是會享受,在外自在遊玩,而他這三日卻是如履薄冰,在爾虞我詐、刀光劍影中謀得一絲喘息。
若不是他行事周密,事無差錯,這一次恐怕要被吃人的皇宮脫掉一層皮。
等到粉葛生魚湯上來,鬱娘還沒有回來。
南廷玉喝了一口湯,發覺味道不一樣,莫名一肚子氣,將湯置在邊上冷著臉。
“怎麼人還未回來?”
“今日夜市甚美,二人可能要晚歸。”安公公怕南廷玉是在擔心,複又道,“殿下不必擔憂,老奴先前已經安排兩位侍衛跟著她們,護她們二人周全。”
“孤不是在擔心她們,她們身為長樂宮的下人,卻在外遊玩至深夜,還有沒有規矩了?”
安公公正要說話,這時,外麵忽有笑聲穿過碧清池,躍入耳中。
青石板上腳步聲由遠及近,不多時,幾道身影從竹林小道中穿出來,走在中間的正是鬱娘和苗苗。
鬱娘側著頭同一旁的蘇子說話,瑩白的月光落在她臉上,照出頰邊溫柔的笑意。
蘇子抿唇靦腆笑著“沒有多少錢,鬱娘子你不用這般客氣。”
“客氣的是你,今日若不是有你的幫忙,我和苗苗可能就要被扣在小攤子前,脫不了身,等下我便進屋把錢拿給你。”
鬱娘和苗苗先前在雜物攤上看東西時,不小心弄碎一隻玉鐲,那小販見狀便獅子大開口,非要二人賠償白銀十兩,否則就不讓二人走。
三個學徒和兩個侍衛聽到這話,瞬間圍了上去,給她和苗苗壯膽。那小販見狀,嚇得不輕,不敢再胡亂要價,隻同鬱娘和苗苗要了三兩白銀。
可她們倆買了一下午的東西,兜裡空空,在一起也沒有湊夠三兩白銀,最終還是蘇子掏錢墊上的。
苗苗這時忽然扯住鬱娘的袖子,小聲提醒道“是太子殿下……”
鬱娘聞聲,下意識抬頭向前看去,發現南廷玉不知何時站在廊簷下,眉宇間有大片垂落的陰影,神色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