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餐飲店。
你可以說它是餐廳,也可以說它是酒吧,雖然它更像是食堂。
隻有食堂才不會把菜單寫出來,隻有食堂做啥,顧客吃啥。
不過,它也僅僅隻是像而已。
當向天嬌走到店門口,這家店沒有招牌,僅有寫著“夜半開門”四個字的長幡掛在門邊。
位置雖說不偏僻,但也不是什麼鬨地兒。出奇的是,往常這個點,哪怕是最勤快的飯館,頂多也就是把招牌拿出來,而這家店的推拉門不但沒鎖,還透出燈光,就像是營業了一整晚。
她拉開門走了進去,不忘重新帶上。
店裡的地方不大,是落地座,中間是一小圈櫃台,台麵被擦得鋥亮。日式風格的榻榻米後麵是一扇淺藍色的門簾,門簾上寫著日文,門簾兩邊是矮矮的櫥窗,裡麵是瓶瓶罐罐。
向天嬌正在猶豫是否落座的時候,一個人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那是個絕對稱不上英俊的男人,看起來大概接近有40多歲,年輕時可能有一張還算過得去的臉龐,但是如今的這張臉上有一條歪歪扭扭的傷疤。
這傷疤幾乎貫穿了大半張臉,雖然傷痕已經很淺,但也令這張臉褪去了英氣,多餘了凶狠。
中年人穿著一件上裳下褲的粗布浴衣,顏色有些黯淡,能看到衣領和袖口上的幾個補丁。他的頭發已經有大半都花白了。
男人的雙手插在袖子裡,看到向天嬌的時候,烏黑的眼珠子在眼眶裡閃動了一下,嘴角向一邊略微有點僵硬的翹起。
“這可不是回頭客啊。”他似笑非笑的道。
向天嬌終歸還是坐了下來,中年人從袖子裡伸出手來,一隻手撐著桌子,另一隻手從櫃台後能看到的竹籠裡取了一隻粗瓷茶杯出來,放在向天嬌麵前。
隨後他用同一隻手從櫃台裡拎起一隻陶製的茶壺,向天嬌看著茶水從茶嘴裡倒出注入到杯子裡,中年人也靜靜地看著茶杯。
“我沒錢。”向天嬌一邊看著一邊道。
“哦?”老板答了一聲,提著壺的手抖都沒抖一下,“不管是等人還是避難,也沒有連杯水都不給客人喝的道理。”
向天嬌不說話了,她歪頭盯著茶壺,準確的說是老板拎著茶壺的手,古銅色的皮膚,手背可見青筋,食指一側和虎口處有細小的傷疤,這是經年累月下廚的人才會有的細節。
放下茶壺,老板就自顧自的到另一邊收拾櫃台上的碗筷去了。向天嬌看著桌麵上的杯子,亮黃色的茶水在杯子裡蕩漾著。
茶已經涼了。
然而人還未到。
天已大亮,中年人打了個哈欠。
“姑娘,若是還等人,怕是要換個地兒了。”
向天嬌輕輕點了點頭,手掌合攏茶杯,將杯子緩緩舉起,隨後飲了一口。
茶是麥茶,向天嬌從小到大從未喝過這樣的茶。沒有紅茶的香,沒有綠茶的色,隻有麥子的味道,如此馥鬱濃厚。
向天嬌從衣兜裡取出一隻零錢袋,兩指伸入拈出一枚電子幣,用指尖輕輕按在桌子上。
就當向天嬌正要起身的時候,門,拉開了
進來的是一個女人。
她用口罩遮著臉,罩著一副比臉還要寬大的墨鏡,頭上戴著一頂荷葉般的白色遮陽帽。
本來若是一個人把臉遮成這樣,彆說是男女,就連是不是人都難以判斷。
然而,這個女人的身段,卻很美,已不是普通的動人,可以幾近稱作是完美。
非是向天嬌這種彆有滋味的含蓄美,而是恰恰相反!她美的是如此驚人,如此引人眼球,仿佛即便她把眼鏡摘下來以後是個醜八怪,也沒人可以否認她不能算是一個美女
也正是如此顯致的身材,證明了她不可能是一個男人,而是一個能折煞男兒的女人。
當女人把眼鏡摘下來,露出一雙淺藍色的眼睛,連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麵的店老板也暗自歎了口氣,彆過頭去,微不可察的輕輕擺頭。
是啊,哪個男人沒有過年輕氣盛的時候,當一個男人認為自己年歲中最頹廢的時候,也就是他承認自己老了的時候。
年輕的生命是如此的嬌豔欲滴,往往讓旁邊凋零的花朵黯然失色。
然而,這家店裡,若比年輕,還有一人也是毫不遜色,甚至猶勝三分。
那就是坐在位子上,回頭以後又回過來,緩緩坐回位置上的向天嬌。
“抱歉,剛剛被一夥流氓跟蹤了,花了點時間才甩掉他們。”
女人又摘下了口罩,露出她如火的紅唇和微粉的兩腮。她顯然是個很擅長打扮自己的女人,畢竟隻有對自己相貌很有自信的女人才敢在自己臉上畫濃妝。
看到這裡,便是鴿子也不得不承認,天底下動人的女子雖然千千萬,但是能比得上眼前這位的,怕也是不多了。
女子大大方方的直接坐在了向天嬌的身邊。
向天嬌隻是又喝了一口茶,頭都未偏一下
“老板,麻煩給我兩杯冰啤酒,再來兩份炸串,兩份烤豬蹄,兩份烤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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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似乎也並不在意,隻是點菜。她的聲音跟她本人比起來,就尋常太多了,隻是那略帶地方口音的粵語腔調有些奇怪罷了。
“怎麼又早上就吃得這麼油膩,上次你來我這兒的時候,那醉相可不太好看。”
中年人早已經從那點悲春傷秋裡回過神來,隻是笑道,仿若跟他對話的隻是一個尋常女人,而不是一個驚為天人的尤物。
“嘁,本小姐總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主,哪會想那麼多。反正這次有人陪著,不怕醉倒。”女子撇嘴道。
向天嬌終於還是皺了一下眉頭。
“我不會喝酒。”
她的語氣很平靜。
“哈?天底下還有不會喝酒的人?”
女子瞪大了她那雙藍色的眼珠子,這眼睛在略帶昏沉的燈光下也閃著光。
“我就是。”
向天嬌的語氣還是很平靜,也很有耐心。
“沒關係沒關係,那你今天就可以學了。萬事開頭難,等你學會了以後,你會發現你很快就離不開酒了,說不定還會變成一個女酒鬼。”
女子笑嘻嘻的拍打她的肩膀。
“我不想喝酒,也不想學,更不想變成酒鬼。”
向天嬌的語氣還是那麼平和,但是用語就沒那麼客氣了。
“唉?可你坐在酒館裡,難道不喝酒,還要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