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聽到薛草兒的消息是在她啟程上京的前一天。
幾位表嫂堂嫂相伴來為她添妝,順口說起了前兩日薛草兒帶著閨女頭裹白布,身著麻衣,跪在村長家門口哭吼薑和水的所做所為,要村長為她們母女做主的淒慘模樣。
“村長管了嗎?”
路朝雲驚呼,閨女前兩日同她提起過薛草兒帶著閨女攔她馬車之事。先前她對這個婦人是有成見的,經過閨女為她分析後她才後知後覺得醒過神來,她是村裡的流言帶偏了。
今日聽到此言,她一想也算正常,人被逼到絕境,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從前她是信了村裡的流言,堅定不移地認為她日日待在家中不出門,是因為同自家公公搞到一起沒臉麵對外人。
沒想到結果竟是如此,薑和水還真是該千刀萬剮的老畜生。
江寧冷哼一聲,沒好氣地道“都鬨到周轉幾個村都人儘皆知了,他再不管,村長也沒臉當下去了。”
“可他能怎麼管,找到薑和水罵一頓,警告一番。再好聲好氣勸草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證薑和水不再找她麻煩而已,咱們村長嘛?慣會做和事佬。”
西崗村這個村長接他父親差事,村中發生大小之事,他先找到受傷一方,苦口婆心,從兩方的祖上開始談起,口頭禪是‘看我的麵子,或者不看僧麵看佛麵。’直到受害方聽得不耐煩接受他的建議,一場糾紛才算完。
遇到不好說話的,他便拉出衙門來,口頭禪換作——‘我好心好意勸你們不聽,要不經官吧。’
民間流傳著一句俗語,‘平民遇到官,無事也要掉三層皮’。平頭百姓路上遇到差人,恨不能鑽到地縫裡,避之如蛇蠍。
村民們雖然心中不服,往往能輕鬆被此言震懾住。
事雖平了,當事人雙方卻結了梁子,從此之後,老死不再來往。
路朝雲反問,“薛草兒能同意?”
李家二兒媳婦王溪開了口,眼中流露著對她的敬佩,“要不說老實人較起真來,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她提出讓村長重新為他劃分宅基地,她要同薑和水分家。如果村長不答應,她就帶著閨女吊死在他家口。那視死如歸的氣勢,著實把大家嚇得不輕。母女兩個連哭帶威脅,在村長家門口鬨得雞飛狗跳的,把村長媳婦氣得跳著腳的罵她不知廉恥。”
“薛草兒吃了秤砣死了心,掏出繩子拴到他家門口的樹上,就往裡伸脖子,還好被圍觀的村民給攔下。大家看她可憐,幫著勸說村長,這才應了下來。”
“給她在村西頭劃了半畝荒地。娘倆已經從薑和水家中搬了出來,在荒地裡搭了棚子住著。可憐兩母女在這數九寒天裡,不知她們怎麼過活。”
王溪說完,心中感歎,同為女人,得知了她的境遇,一邊慶幸自己嫁到了好人家,一邊同情可憐她。
“是啊!”江寧也感慨萬分,剛嫁到村裡的時候,她也以為薛草兒是個放蕩的女人。直到親眼看到她當眾扒開衣服,露出身上的新舊交加的傷疤,她才明白,流言真能害人。
如果不是掛念幼女,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在家受著公公的打罵和時不時的騷擾,外麵儘是她委身是公公的肮臟流言。
日日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竟有些佩服她的內心強大。
路朝雲思忖半晌才道“要不,咱們幫她一把?一個寡婦帶著閨女生活不易,幫她壘個遮風擋雨的住所,就當是為孩子們積福了。”
“小姨這個建議好,在村裡建個院子十兩銀子足夠了,這兩年借著妹妹的光,家裡日子好轉了許多,幫她算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白氏積極響應,覺得這是好事。
“可,現在地都上凍了,沒法子動工。”江寧提醒道。
“我倒有個主意。老四養鴨子的場地有好幾間空屋子,可以讓她們先住進去過度,等開了春再動工。正好老四那裡缺人手,讓她幫著做事,給她開份工錢,豈不一舉兩得。”王溪看向一旁跟薑沐夏收拾裝箱的薑棗花,地方是她們兩口子的,得征求她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