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小小民宅周圍的手雷都已經爆破,日本人不會停頓,很有可能會一鼓作氣攻進來。
鄭開奇心頭惴惴不安,轉頭看向身邊那文質彬彬的小田,對方盯著破爛的柴門方向,麵無表情。察覺到鄭開奇的視線,微微偏頭,白了他一眼。
跟那個行動隊倒黴蛋在地道裡閒聊時,對方為了活命,辛辛苦苦尋找“行動隊裡新鮮事新鮮人”,就說了這個“不殺人不害人,專門圍著丁隊長轉悠隻為報恩”的小田。
他就是土生土長的張家港人,早些年就是父子二人看著幾畝地的佃戶,日本人來了,父親死了,地也沒了,他流落街頭。丁墨聽幫他收斂了父親下葬,又給了差點餓死的他飯吃,在他看來,就是兩件救命大恩。
那隊員說這小田好似神仙,總能知道一些彆人不知道的事情,幫了丁墨聽許多,丁墨聽剛開始還特意讓小田審人殺人,他就拒絕。
“我不是漢奸,不害人,隻報恩。”
這話要是彆人說,早就被丁墨聽給打殺,唯獨對小田,滿意至極。
小田光是報恩的舉動,半年多時間就救下了丁墨聽三次。
丁墨聽也沒虧待他,總是好錢好女人招呼,小田隻收錢,不碰女人。但他穿的依舊很爛,吃的依舊很差,也不知那錢都去哪裡。
等了一陣,鄭開奇問道:“還得多久?”
小田回道:“一百多米。”
鄭開奇一瞪眼,溜到破爛柴門那稍微看了看,夜色下,農田裡零散走動著四五十個日本兵。居中有兩個日本軍官,光線太不好,看不清什麼級彆。
“你這什麼耳朵?那麼遠也能聽見?”
小田悶聲不說話,杜如萍看了看兩人,低下頭。
一鼓作氣的氣勢都消退下去。
鄭開奇想了想,說道:“咱們撤,跟誰乾也不能跟日本人乾仗啊。”
見杜如萍看過來,鄭開奇有些委屈:“想什麼呢,我可是偽警。”
他指著二人冷笑道:“一個做了陣子漢奸後腿,報完恩了也覺得自己手臟了,覺得自己也該死了。”
“一個大仇得報,上峰也叛變覺得心灰意冷,了無生趣,也準備一死了之。”
他低聲罵道:“好啊,你倆走出去吧,大大方方走出去,臨死時帶走一兩個日本兵也算死得其所,去吧,去吧。”
被說中心思的二人不說話。
“不過你們下去後,一個記得跟你爹說,這世道還是爛世道,鬼子還是沒走。你自己不光沒殺鬼子,還給漢奸做了陣子狗腿,覺得沒臉了,死了,去見你爹領巴掌去了。”
“你,一個娘們,你家漢子死了,是為了你報仇後跟著死是吧?那他死為了什麼?他死之後你的那些努力又是什麼?在你遇到他之前,你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麼?嗯?”
鄭開奇指著兩個兩個人的鼻子罵了會,最後說道:“彆他媽在這裡礙眼,要麼死出去,要麼從地道裡滾。”
小田長歎一聲,站起身,“出口在哪裡?”他知道這裡的入口。
鄭開奇指著杜如萍:“你扶著她,她有傷,知道出口。城裡的出口那邊可能有好心百姓接應,你們不用擔心。”
杜如萍就覺得這個男人,年紀不大,心思縝密,而且在這亂世並沒有依仗行惡,實屬難得。
“你真是偽警?”小田出言問道。
“如假包換,以後能來上海灘,讓你們親眼得見,上海市警察局行動隊如日中天的新星,警官鄭開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