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騷臭氣,地上也多了堆稻草。透過狹小的鐵窗,一縷縷光線從縫隙中投下。聽外麵鳥兒翠鳴,我輕歎了一聲。
“小夥子,精神點。”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的心怦怦直跳,急忙轉頭向黑暗的牆角望去。
正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人神定氣閒的坐在那裡。
“你是誰?”
“跟你一樣,等死之人,不過我等了兩年,還得等幾個月,你就快了,這個月正趕上山莊大祭。小雞都不能殺,過了這幾天就輪到你了。”
我聽的稀裡糊塗,看這人不像是瘋傻之人,怎麼等死還等的如此從容。
“你怎麼知道?”
“我從小和張誌方長大,一起看大姑娘洗澡,一塊幫老人煎藥。可沒想到他卻變了性子。他那點小九九我心裡最清楚不過,若是餓你三天還從你身上得不到他想要的,就餓死你為止。”
那人說完在地上抓了一把,一隻蟑螂被他填進嘴裡,又艱難的咽了下去。
我聽完心裡敞亮了不少,隻要不給我上那降龍伏虎的大刑,就是當個餓死鬼也無妨。
“那你怎麼沒死?”我疑惑的看著那人。
“哎,時間太長,他可能都把我忘了……”
他剛要繼續說,突然眼放精光,一把抓向牆角。
一隻大耗子被他抓個正著,他把玩著手中的老鼠,輕輕的撫摸著那隻老鼠的毛發,那隻老鼠在他手中既不嘶叫,也不掙紮,安靜的讓他撫摸。
卻突然聽到老鼠哀鳴一聲,竟硬生生的被他捏死在手心,
一根根的拔著鼠毛。
我看完胃裡一陣翻騰,怪不得他說自己還能活幾個月,這些個耗子蟑螂被他滅了族,可真就得餓死了。我寧願少活幾天,也不吃那大耗子。
沒一會兒,那人便把鼠毛拔了個溜乾淨,從中撕開,掏去內臟,遞給我一半“彆餓著,這些耗子都是吃糧食長大的,肉嫩,無毒。”
我咧嘴示意不要,看他那摸樣也著實夠可憐的,不知他哪得罪了張誌方,光屁股娃娃也能下此毒手。
“你倒地是哪得罪了張誌方,竟讓他下對你下如此毒手?”我疑惑的看著那人。
那人擦了擦嘴邊的血跡,雙目望著室頂,徐徐說道“說來話長,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湊到那人身邊,才發現他雙腳已然被人削去,隻剩下磨得光溜溜的大骨頭棒子,看他提到張誌方時表情悲涼,不用說也知道他受了多少磨難。
我聽老人說著瞎話鬼話,時而嘖嘖稱奇,時而唏噓感歎。他的這個故事裡,有兩個主人公,是從小到大的好兄弟。大一點的叫陸建祥,個子稍矮些的叫趙建興,兩個孩子聽到門外炮仗劈啪亂響,大叫著跑了出去。不知誰家的年豬嗷嗷瞧叫,燴好的酸菜像粉條一樣饞人。
趙建興正用手翻騰著炮仗堆,撿起一支未燃的紅竹,興奮朝陸建祥招了招手,陸建祥不知在哪撿來一個玻璃瓶子,點燃了炮仗,扔到瓶子裡。
兩人捂住耳朵,等待著年輪的炸響。
兩個孩子不知換了幾套新衣,去年的鞋子有些擠腳,老人的瞎話唬不住瘋長的個頭兒。
父親也不會再到襠裡掏個雞兒吃。爺爺的胡茬不再是殺人的利器,屯子裡的二丫不知讓兩人在背地裡翻來覆去搗鼓了多少回。
放下了竹筐,正撿著牛糞的趙建興對陸建祥說自己要娶村兒裡的小楠,陸建祥愣了愣,說她漂亮是漂亮,但還是沒有紅霞好。
日出又日落,道路兩旁的胡楊看著兩個親如兄弟的孩子走了十幾年,厭倦的彎了腰。兩個少年也吃夠了苞米麵。二人在一處商量著發財之道。趙建興說自己家地頭兒的山坡上有一間破廟,聽他爺爺說裡麵有不少寶貝,就是夜裡總能聽見女鬼哭喪。
陸建祥卻有點不願意,他從小就怕那些個鬼神,他聽說大白天都能看到那廟裡有東西飄著,指不定是多厲害的玩應。
“怕個球,我看你就是從小聽吳瘸子講瞎話嚇著了,咱倆要真是發現寶貝,就上大城市,在村裡有啥發展?”趙建興翹起眉毛對陸建祥說。
“要是真有啥玩應,你就不用發展了,那地方偏,那破廟看著就有年頭了,能有啥寶貝?”陸建祥低聲對趙建興說。
但趙建興並沒有聽進去。
是夜,他便拉上了陸建祥直奔他家地頭的那間破廟,叫不上那廟的名號,聽吳瘸子說是龍王廟,也有說那是山神廟的,眾說紛紜,但這麼多年卻沒看到上香的。
二人望了望山下的烏蘇裡,一艘燈火通明客船載著老毛子緩緩向下遊駛去,然而趙建興家江邊的那片玉米地卻是種三年就得被大水淹兩年,全看老天爺臉色吃飯。
趙建興轉身走到院門前,輕推了推院門,發現廟外的院門是反鎖的。想爬牆,卻發現院牆極高,他吩咐陸建祥蹲下,自己則踩在陸建祥的肩膀翻上了院牆。
他在牆頭上衝陸建祥嘿嘿一笑,說讓陸建祥在外麵等著,找到寶貝一人一半。
但此刻陸建祥卻沒心思顧慮什麼寶貝,看江風呼呼作響,他打了一個冷顫。
現在他隻希望趙建興能快點出來,沒有寶貝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