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仇書記,你人在哪?”見仇大標不在,方舒給他打了個電話。
“方鄉長,我在大堤上了,你們在休息,我就沒打擾你們。水已經開始過境了,不過你放心,我們村八個村民小組,各管一段都有人負責。”
真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方舒後來想了想,仇大標出來自己沒看到,也很正常,自己又不是緊盯著那扇門的。
李荷花走後,他就沒怎麼太關注,可能仇大標出來時,他分神了,可能就是他想起胡思若那個時候。
“仇書記,家裡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我們下午回指揮部,請村裡繼續做好村民的思想動員工作,不管有沒有二次洪峰,我們都要把工作做到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高於一切。”方舒囑咐道。
“放心吧方鄉長,都已經安排好了,村裡乾部都進行了分工,有任何問題,你唯我是問。”
掛了仇大標的電話,方舒又打了個電話,詢問麵包車在哪,然後讓帶隊領導,立即動身,一路過來,將上午放下的人帶回來,最後到南磨盤村部會合,再一同回指揮部。
安排好之後,三人就坐在那裡閒聊,主要還是說仇大標的多。
方舒忽然想起李荷花,就隨口問道:“婦女主任李荷花這個同誌怎麼樣,聽她的口音,好像不是白溝人?”
他當然不會把見到的說出來,那不是一個領導乾部該做的。
“李荷花可不簡單,全鄉村婦女主任裡的獨一份,大學生呢,本科。”張主任看來對南磨盤村的情況還真的熟悉。
方舒又意外了,像李荷花這樣年齡的人,當時考大學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何況,一個本科生,怎麼嫁到白溝這裡來了,還把自己搞成了農民。
“本科學曆,那可真不簡單,是嫁到白溝的,還是怎麼回事?”
“唉,這個女人命運不好,高中時成績特彆好,在全縣排名在十名之內。她家是本縣廣集那邊的,說話口音跟白溝確實不一樣。當年她上了海東大學,可惜在大二那年,她父親生了重病,父母扔下病重的父親,跟彆的男人跑了,還把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席卷一空。她下麵還有個弟弟,那年才十一歲。這種情況下,她隻好退學,照顧病重的父親,賺錢養活年幼的弟弟。一年後,父親過世,她帶著弟弟生活。”
“說起嫁到白溝,當年白溝建築站站長姓黃,接了本縣幾個工程,發了。那個時候,建築站名義上屬於鄉裡的辦站所室,實際上早就私人運營了。也就是在那一年,不幸又降臨到了李荷花頭上,她弟弟又得了白血病。她一個女人,沒有任何背景。從她父親生病之後,基本上就沒有親戚跟她家往來了,人嘛,不都這樣嗎,眼窩子淺。”
“李荷花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就公開宣布,隻要有人出錢為她弟弟治病,她就嫁給他,哪怕就是八十歲老頭,她都嫁。一般人對這種事,也就是聽聽而已。可我們白溝這個黃站長,最喜歡美女。聽說了這件事後真的動了心,專門去了一趟廣集,找到了李荷花家。一看,這姑娘那是真的俊,就一眼,就鑽心裡去了。當場表示,可以出錢治病,不過必須先嫁過來。”
“李荷花可是上過大學的人,怎麼會相信一個陌生人的口頭承諾呢,她答應嫁給他,但必須先把治病的費用給她。黃老板當然不會同意,錢給了抱不到美人歸,那不冤大頭嗎?對於這一點,李荷花早就想好了,錢不存到她的卡了,也不放在黃站長卡裡,而是存到第三者,李荷花一個同學的卡裡。這個同學,跟黃站長也有點關係,其父親跟黃熟悉,也能信得過。黃站長也同意了。”
“黃站長去找李荷花時,其實他有老婆孩子,回來後,立即找人辦離婚。有錢開路,很快就辦了離婚手續。就這樣,錢到位,美人也嫁了過來。說起來都沒人信,從黃站長去找李荷花,到他們結婚,前後一個月都不到。簡直就是當年的深圳速度。李荷花就是這麼嫁到白溝的。當年,李荷花20歲,黃站長41歲,成為連平縣最大的新聞,幾乎無人不知。”
方舒想不到,李荷花還有這麼一段傳奇經曆。
命運啊,這個東西,很難抓在自己手裡,想這李荷花,如果不是因為父病,如果不是母渣,再如果不是弟弟也生病了,如何會落到如此地步。
“後來呢,她弟弟的病治好了嗎?”
“李荷花這一輩子,上天估計就眷念她這一次,她弟弟的白血病,是慢性髓性,可以治愈的那種,現在身體很健康,治好後,就帶在黃家,前兩年大學才畢業,在蘇州打工,李荷花也算是放下了心。這個女人,命運對她真的苛刻了。”
張主任說到這裡,也是感歎不已。
“老黃雖然因為這事成為很多人的笑柄,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方舒對老黃評價了一句,“他現在應該是花甲之年了,一對老夫少妻。”
“什麼花甲之年,早就蠟炬成灰了。”一直沒說話的李主任插了一句嘴。
“怎麼,老黃也出岔子了?”方舒問。
“唉,要不怎麼說李荷花這女人命太苦了呢,沒有愛情,但憑著姿色,老黃跟她結婚後,老實了好幾年,沒出去鬼混,很多人都說,老黃被李荷花改造好了,重新做人了。可誰能想到,一個乾了一輩子建築的人,在自己的工地上,被忽然倒塌的牆給砸沒了。老黃跟前妻有三個孩子,一女兩男,那時候計劃生育抓得很緊,老黃做了絕育手術。他跟李荷花自然也就沒有孩子。這李荷花,真的是太命苦了。”
如此悲劇性的傳奇,就是電視劇都不敢這麼拍,竟然都發生在一個女人身上,方舒都以為是在聽故事。
三人都被李荷花的經曆觸動了心中柔軟的地方,都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就在這時,傳來了機動車的馬達聲,很快,就看到麵包車停在了村部前。
三人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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