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牛山頂，暗室之中。
冷雲手持火折子，沿著通道拐進一間堆滿書冊的昏暗房間。
房間當中有一張書案，案上有文房四寶，一隻燭台，左右手邊各擺放著一摞書冊。
冷雲上前引燃燭台，而後收起火折子，坐在案前木椅之上，抬起雙手沿著桌案邊緣向兩側滑過，找到手臂最舒適的角度後，將左右手最近的兩側書卷拿到麵前。
左手書冊，北境民間風聞。
右手書冊，北境提爐人秘檔。
冷雲眉頭一挑，將左手書冊放於案上，隨意翻開提爐人秘檔。
由於北境提爐人幾乎全軍覆沒，因此許多關於內部成員的隱密都已無用，冷雲便隻是粗略掃過其中記錄的個人生平，確認沒有其他特殊記錄便繼續向後翻看。
終於在翻到最後幾頁時，一個熟悉的名字出現在眼前。
趙甲，北境提爐人第二十九任玄武之親傳弟子，武學天賦尚可，智計頗多，血勇不足，且心性卑劣，難以顧全忠義二字，可供驅使，但難以擔當大任，若值提爐人大權更迭之時，當殺此人以保內部安穩。
“這是玄武對自己徒弟的評價，很精準啊！”
冷雲回想起當初在太歲山下，隻是略一恐嚇，便將提爐人的秘密和盤托出的趙甲，不禁點頭輕歎一聲，而後繼續翻看後麵的內容。
薛乙，北京提爐人第二十九任玄武之親傳弟子，武學天賦不俗，為人心計狠毒，城府極深，且已通過忠孝考驗，乃是第三十任玄武的不二人選……心狠，性貪，手段陰險，睚眥必報，乃是統率北境提爐人，於鎮北將軍府捭闔對弈的絕佳品性，但此種性格往往包藏野心，若是無人製衡，恐怕大權在握之後，將不甘與人下！
鐵丙，北京提爐人第二十九任玄武之親傳弟子，武學天賦上乘，為人敦厚耿直，忠心可鑒，孝心可察，且已通過提爐人內部所有考核，但天性過於憨傻爛漫，除非遭逢厄難而不死，使其徹底開悟，將自身所學化為所用，否則難堪大用，隻會成為北境提爐人的拖累……心狠手辣固然是提爐人求生之道，但天真純善更為難得，將來若是薛乙獨掌大權，唯有此子可以製約，但可惜吾壽數將近，無力再引起開悟……
“嘶……”
冷雲輕吸一口氣，又重新對照過薛乙和鐵丙的評價，發現兩人的評價並非一次寫完，而是先寫過一段，又在隔了很長時間後補了一段，所以兩人的評價中存在先後不同的反差。
而玄武的三位親傳弟子，冷雲也恰巧都先後見過，因此對玄武的評價，也能有所體會。
薛乙是最適合接管北境提爐人的人選，但隨著時間推移，人性往往會向著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玄武也由此發現其內心藏著不可控的野心，從而推翻了自己當年的判斷，反而擔心起提爐人的未來。
至於鐵丙的評價，冷雲自然是不敢苟同。
那孩子的確本性純善，也明顯受過嚴苛的調教培養，但要說他開悟後，能成為比薛乙更值得期待的提爐人副指揮使，冷雲是絕對不信的。
一個天真的大傻子，即便遭逢人生變數，從而褪去天真，迎來蛻變，那也是一個不再天真的大傻子，和玄武的期待並沒有半點關係。
大概是因為玄武時日無多，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培養第四位弟子，便隻好本著給臉上貼金的原則，在秘檔中留下了奢望大過現實的評價。
而且若是玄武認為自己的憑借句句屬實，大可以將這份秘檔轉呈京師，必定能說服提爐人總部，任命鐵丙為下一任玄武，但他卻另寫了一份秘奏，讓鐵丙攜帶返京，不正是擔心那孩子一個照麵就被總部的提爐人看出底細，從而懷疑玄武故意以次充好，意圖將提爐人大權私相授受嗎？
“這孩子若是真回來了，以後石頭也有的受了……”
冷雲感慨一聲，隨後將冊子扔在一旁，轉而翻閱起北境民間風聞。
提爐人乃是奉皇命，監察天下百官的機構，民間風聞往往的取證求證的一大要素，但畢竟多是民間傳說，可信度並不高。
冷雲隻是粗略了看過幾頁，便發現每頁之中皆有玄武那滿是醃臢之語的批注。
大致的意思是，這些風聞不僅不具備真實性，甚至都邏輯不通，難以自圓其說，真不知道編出這些秘聞的人，頭顱裡麵究竟是人腦還是大糞。
但根據這些風聞的內容和相關之人，冷雲略作估算後，應該是收集於四五年前。
而一本內容如此不堪，又失去時效性的秘聞記錄，卻始終擺在書案左手邊最容易觸碰到的位置，必定藏有無可取代的價值！
隨著冷雲堅持不懈的翻閱，終於找到了批注最為密集，且通篇用詞都十分文明的段落。
鎮北將軍府偏將寧衝，近日與朝廷私下聯絡，欲取代呼延雄……
“嗯？”
冷雲瞬間來了興致，但並非是好奇當年發生之事，而是好奇於北境提爐人副指揮使，對此會作何評價。
“寧衝雖然實力不俗，戰功赫赫，但若與朝廷私下討官，其心腸當比呼延雄更加歹毒，必然為朝廷所不容，因此必是流言無疑！”
“近日鎮北將軍府內似有大事發生，看來此前判斷有誤，那呼延雄明麵上開明賢達，實則剛愎雄猜，毫無容人之量，想來一代軍中健將，恐會被流言所誤！”
“這段時間反複思忖，發現之前的判斷仍有不妥，那流言蜚語在短短幾日之內甚囂塵上，背後定有推波助瀾之人，鎮北將軍府管家刁仁，雖然與寧衝存有舊怨，但並沒有掌控民間風聞之能力，其中破弄是非，把玩人心的風格，倒像是我提爐人之宿敵！”
“時隔三年，終於確認，當年逼反寧衝的幕後推手，定是鬼臾區無疑！古國寶藏，長生不老的線索，皆在關東山中，鬼臾區若想暗中追查，必定要借江湖之手壓製鎮北將軍府，同時借鎮北將軍府之手打壓江湖山匪，任何一方都不可做大，也不可勢微，如有意外崛起的失衡之人，必須儘早鏟除之，此乃平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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