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呂雉斜靠在扶幾上,望著穹頂上的彩繪,默然不語。
不遠處,坐在草席上的陳平偷偷看了呂雉兩眼,用不大的聲音說“梁王膽小怕事,淮南王有勇無謀,這兩人均不足為懼,依臣之見,應當儘速解除長安城的封禁,將他們放回封國,如此一來,既可以打消諸王心中的猜疑,還可以安定封國民心。”
“是啊,長安城總不能這麼封下去啊。”
呂雉淡淡地說,目光仍舊停留在雕刻著龍鳳的彩繪上。
“楚王韓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趙王張耳、燕王臧荼、韓王信、長沙王吳芮,這是陛下為了表彰開漢功績,最初封賞的七個異姓王。”陳平稍稍猶豫了一下,提高了聲音“如今楚王韓信已經被削去爵位,降為淮陰侯,楚地也被一分為二,淮東為荊,淮西為楚,荊王劉賈,楚王劉交,這兩人都是陛下的骨肉兄弟,楚地已然落入宗室手中……”
“趙王張耳、燕王臧荼、韓王信,這三者因為叛亂被削去王爵,實屬自己放棄封國,如今趙王是三皇子,燕王是陛下的故交,韓國,恐怕很快就不複存在了吧。”
“長沙王吳芮已經死去多年,繼任者其子吳臣,守成而已,臣和他也有過接觸,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這樣的人,何患之有?”
分析完漢初七個異姓封國的現狀,陳平望著呂雉拱了拱手“臣自幼習道,時常揣摩道之奧義,發現這道隻在兩個字之中,那就是‘自然’,自然而然,有如溪流繞出山穀,奔向大海。”
“好一句自然而然,本宮問你彭祖活了多少歲?”
呂雉眉頭蹙起,目光轉向了陳平。
“彭祖乃出了名的長壽之人,臣聽聞,彭祖活了八百歲。”
陳平如實回答,揣測起呂雉為何會有如此一問。
“彭祖如此長壽,都有壽終正寢的一天,你覺得本宮和陛下能等多久呢?”呂雉在長案上拍了一下,厲聲大喝。
“這……臣該死,臣考慮不周!”
陳平趕忙下跪認錯。
呂雉搖著頭歎息了一聲,神色稍稍緩和,語氣也沒剛才那麼嚴厲了“軍師,天下始終是漢家的天下,你應該能看明白吧?”
“臣明白,隻是凡事操之過急,恐怕反受其累。”
陳平麵伏於地,仍舊堅持自己的觀點。
“好,本宮問你,天下不定,百姓怎麼能安居樂業?”呂雉大聲質問,不等陳平回答,自顧自激動地說“今天韓王信作亂,明日趙王、燕王作亂,這天下何時才能徹底安定?!天下不定,百姓就得繼續遭受戰亂之苦,這是你一個大漢軍師願意看到的?!”
“臣,臣明白陛下和皇後的苦心了。”
陳平明知呂雉野心勃勃,卻被她這幾句話駁的啞口無言。
“起來吧,本宮並不是和你置氣,而是一時義憤。”
呂雉胸脯微微起伏,瞟了瞟陳平,幽幽地說“軍師剛才的分析確實沒錯,彭越、英布、吳臣這三家異姓王,確實不足為懼,真正讓本宮放心不下的始終是燕王,哼,燕王如果一直沒有什麼把柄,難道要讓燕地一直姓盧嗎?”
“燕王和陛下一同長大,感情深厚,雖不姓劉,卻跟宗室無異,娘娘就不要再逼迫他了吧。”
陳平很想把這句話話說出來,可是轉念一想,發覺這話隻能刺激呂雉,並不能起到幫助燕王脫困的作用。
於是,便在從地上爬起來時,故意做出忽然想起來的樣子,望著呂雉說“娘娘難道不知道燕王已經露宿街頭了嗎?”
天下不定,百姓飽受戰亂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