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秦愚和秦婉兒的醫官連忙行禮,又躬著腰問他們的目的。
“來找柳老。”秦愚意味深長的搓了搓下巴。
“對,柳太醫呢?”
醫官指了指禦醫院後麵的院子:“柳禦醫常常在自己的院子那邊。但是今日師父要去采藥……”
“你是誰,沒見過你啊之前?”秦婉兒歪著頭,看向這個指路的小醫官。
“奴才寧依,剛到禦醫院不久。”
“你剛剛說柳老是你師父?”秦愚也有些遊移起來。
“是的,禦醫院裡小輩都要跟位資曆年長的老人做師父。”
“怪不得你知道柳禦醫去了哪。”秦婉兒點點頭,就示意秦愚去院子裡等柳解春。
結果這個寧依卻有意攔截他們:“師父的院子裡常年堆積著藥物,雜亂無章,不好落腳,不如兩位殿下隨奴才去正堂裡用茶吧。”
秦愚揚了揚眉毛,盯著神色不太自在的寧依:“我們來可不是喝茶的。”
“但師父恐怕還要一陣回不來……”
“既然如此,那我們改日再來好了。”秦愚拂了拂袖子,就叫著秦婉兒轉身從禦醫院離開了。
可剛走出大門,秦婉兒就拽住秦愚,問他為何就這麼走了,她可不好再找理由來了。
“下次我一個人來就好了。”秦愚扭頭看了眼禦醫院上的門楣,繼續說:“不好落腳是假,你我乃不速之客是真。”
他遲疑了一瞬,才轉身離開。
秦婉兒看著秦愚越走越遠,心中也不知為何會篤定秦愚能夠解開她心中的困惑。
而她在困惑什麼呢?
離開了禦醫院,秦婉兒漫無目的的走在宮廊上,不知道走到哪裡,撞見了剛從玉塔回來的秦敘。
秦敘問她,秦愚和無憂方才於長歌殿的表現如何,秦婉兒點點頭,說:“五哥沉穩,嫂嫂大氣,沒有不妥。”
“瞿氏和文氏說什麼沒?”
“沒有,她們都基本沒有開過口。”
“料想也是。”秦敘抱著胳膊,一隻手撐著下巴,思考著繼續說:“他們二人要感情有感情,要利益關係,又是極大的好處。”她轉了轉眼珠子,又道:“如今上京裡的兄弟,就剩下他和二哥三哥,你說,誰能當皇帝?”
“七哥不算嗎?”
“他都去了西邊了,你以為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秦婉兒掰著手指算了算,說:“秋末?”
“半年?”秦敘覺得可笑:“少說也是明年了。”
“我覺得倒不至於。平反招安不是真的打仗,哥哥不是去打自己百姓的。興修水利……穹河那邊又不是新開河道,隻是拓道建原,現在才春天,秋末,我賭秋末。”秦婉兒抬起頭,笑著和秦敘打賭。
秦敘也笑起來:“那我賭冬至,你若輸了,到時候請我吃酒。”
“吃酒?”
秦敘看秦婉兒瞪著渾圓的眼珠子,兩眼的疑惑,無奈歎息:“哎,你恐怕也沒吃過什麼好酒……”
眼看著金蘭宮已經要到眼前,秦敘還是一把拉住了秦婉兒,說要帶她去西市見見世麵。
西市有太多各式各樣各種口味的美酒了,然而秦敘卻隻單單愛一家小酒館裡的酒。
她是這裡的熟客,幾年來她一直光顧這家酒館,時不時也會帶一些朋友來品鑒。
那些朋友覺得這裡的酒多是西部和南部的口味,甘甜卻又辣嗓子,味道詭異,不喜歡喝。而秦敘卻喜歡這味道,她以為喝酒與過日子相同,總是酸甜苦辣拌勻了給劈頭蓋臉而來,不是人力所操控的。
唯一能操控一切的,可能隻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了。
不過又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這裡曾經有位她的朋友,或許今後再也難以遇見了。
“姐姐在這也有朋友?”
“一個破吟遊詩人,說什麼妹妹生病了就回家了。”秦敘托著腮,手裡端著酒盅,眼睛看著酒館中央的空地,那裡曾經有他的身影,降寒會穿著彆樣的魅族袍子,腰上纏著五彩斑斕的瑪瑙鏈子,一隻腳踩在桌子上,一隻腳站在地上,懷裡抱著他不願彆人觸碰的噠啦琴,哼唱著悠揚起伏跌宕的曲調,和讓人神往的詩句。
“姐姐……”
秦敘回過神來,低下眸子,一邊倒酒,一邊說:“他有一把很珍貴的琴,他說是他妹妹送他的。我從沒機會碰一下,他卻讓無憂碰了。”秦敘苦笑道:“或許我和無憂一開始就不一樣。或許我從不了解他,更不曾試想……”
這個世子,說不定在那時就盯上了無憂。
他卻笑的那麼明媚的,引誘無憂跟他同行。
那燈火下哼曲時自由灑脫的降寒,和當無憂告訴她事實時,她所知道的降寒,判若兩人。
那樣纏綿綿長的曲調,宛若從北蠻的夕陽,穿過東雁道上的青山,飛過南川上空的烏雲,掠過精蘭塔上的海風,嗅過妙齡淑女懷裡的溫軟清香,文人墨客的風騷之氣,將軍大漢爽朗的笑容,牧羊女細長的甩在空中的鞭子……
秦敘驚醒過來,這曲調並不是夢裡的,是真是在她耳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