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知道,朕立了五郎為太子。”
“兒臣知道。”
“朕叫他去尋苦海女,這次朕賜給他些真正能激勵他想起自己究竟是誰的東西,隻要能把苦海女帶回來。死的也好活的也罷,要麼為我大津所用,要麼便都彆得逞。”皇帝說完話,抬眼看向沉默的秦昇:“你立了功,朕也會賞賜你。”
“兒臣不敢。”秦昇看著皇帝。
“你不高興了?因為朕立了他為太子?”
“沒什麼不高興的。”
“為何沒有不高興?”
“因為……兒臣……”秦昇看著眼前這個雖滿頭華發,老態龍鐘的皇帝,卻覺得他滿目的猜忌、滿心的殺伐、滿腦子的野心是那麼可怕。
“從沒有執念過這個位置。”
“荒唐!”皇帝突然大發雷霆,他站起身,深受怒指秦昇:“朕就剩你一個,你還不想當太子,難道真要拱手讓人嗎?!”
“父皇當皇帝是為了什麼?”
“你在說什麼啊!”皇帝沉沉的咳了兩聲,咳得臉色都有些發紫:“逆子……”
“我是為了天下才當的這個燕王。”秦昇抬手行禮,作罷後轉身離去。
墨硯看著揚長而去的秦昇,趕緊扶著皇帝坐下:“燕王歲數輕,會有些氣話……陛下小心龍體,不要放在心上……”
“都要當爹了,還像個孩子!”
“不日桓王便要離開,陛下可有什麼打算?”
皇帝的心緒又被拉回來:“過去他是怎麼走的,如今還怎麼走。”
秋日清晨,秦愚輕車簡從,隻是和青君與牧昀一同上了路,三匹馬三條鞭子罷了。
他回頭看了看,隻見到秦昇來送彆了他。秦昇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囑咐秦愚,要變天了,走該走的路。
秦愚點了點頭,便再上路了。他多佩了一把劍,這是他接過太子玉印時皇帝賜給他的一把寶劍,意思是他到哪裡,這把劍都能斬殺任何人、神,魔、怪,阻擋他把女無憂帶回上京的一切。
“殿下有什麼打算?”
秦昇側目看了一眼萬樓,搖了搖頭:“沒什麼打算。如今天下兵荒馬亂的,我希望阿蘭能平安生下孩子。”
“桓王還拿著玉印。”
“你以為這個太子之位,他坐的很舒服嗎?”秦昇冷笑了一聲:“如坐針氈。父皇若稀罕他,怎麼舍得叫他出上京?”
秦愚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秦昇還看著天邊的朝霞:“你想過做誰的臣更好稱相封侯,有沒有想過,天下若不在了,王侯將相又有什麼意義?”
“看來一番西行,殿下收獲頗豐。”萬樓禮了一禮,秦昇卻沒有要看他一眼的意思,仍舊盯著逐漸升起的紅日,仿佛能看到秦愚行進的方向:“他比我們都要勇敢,明知道太子玉印是個火坑,他還敢跳,明知道離開上京,此刻他到哪裡都活不成,他還敢走,真不知道是他成就了苦海女,還是苦海女成就了他。”
“民言無妻如無炊,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然若無柔情,又怎麼成就一個完整的人呢?”
秦昇回頭看向萬樓:“我以為你從看不上這些東西。”
“這些東西都是軟肋,萬某不屑,不代表萬某就要否認它。”
“殿下可還記得,當初七子奪金的故事,桓王殿下問萬某結尾。”
“記得,他問最後七個孩子得到了什麼,而沒有問是誰奪到了。”秦昇眯了眯眼睛。
“隻有一根破舊的金釵,那時萬某有意這樣說,來暗示桓王,他無心玉印,便告訴他這玉印沒什麼好的。
可如今萬某卻覺得,是他在提醒萬某,這故事最後,也隻是一根金釵罷了。”
秦昇收起笑意,調轉馬頭往回走了。
比起一個心思慎重,冷酷無情的人,往往一個懂得情義輕重的人更加城府。
這樣的人從不認為自己最聰明,那他便不會輕視彆人,如此之人更無漏洞。
這日的紅太陽辰時過了就隱進了雲彩裡,到了晌午便飄起了細雨,無憂剛進山常郡,當初她第一次去王湖郡的時候,慕容降寒帶她錯開了城郡,或許就是為了用林子裡的廟宇試探,她究竟是不是苦海女。
沒多久出了山常郡就會到達盤雲寺,但那還要在山林裡走一段路,走出城郡也該天黑了,為了不在夜裡趕路,無憂決定現在山常郡城西停一夜。
入了城西時,無憂便尋了一家客舍,她把馬牽到了馬廄時,看到馬廄內還有一匹白馬,白馬上掛著一隻駝鈴,一隻箭簍,無憂便立刻想起了漫,便回到客舍朝店家打聽,店家說那馬的主人在二樓住著。
順著店家的手指方向,無憂忐忑的走上樓去,敲響房門後,卻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
無憂有些惴惴不安的再敲了敲,男人來開了門,他長得俊朗,衣著樸素,腰間彆著一把彎刀。
“娘子找誰?”
“郎君認識漫嗎?”
男人神色變了變,模樣也放鬆下來:“娘子是漫的朋友?”
“對!”
“我也是。”男人邀請無憂進了屋,才看到屋裡還有一個小僧人,看模樣才**歲,卻一臉空然出世的神態。
“我叫檀,這個小師父叫濯明,蟬耳寺的,和他師父去嚴生塔求道,但是老師父年歲已高,行至塗州病故了,將濯明師父托付給了接濟他們的漫,漫身體不適,便請我將濯明送回蟬耳寺。”
無憂看向濯明:“漫怎麼了?”
“有些風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