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leaves!
剛剛下過雨。
雨的氣息和著泥土的香氣,彌漫在一片刈安色的草地。雛菊花盛開,遠處的山坡開著幾朵,而我在這個看起來更小更不起眼的山坡席地而坐,躲在銀杏樹的蔭蔽下,學著藏匿時間。因為找不到新的靈感,所以獨自一人在樹下等待,希望米津玄師的創作碎片可以分給我一些,還有他對這個世界的溫柔,若能給我一些該多麼美妙。但是,靈感它很奇特,說不出來的古怪,總是像不知名的少女般,邂逅卻錯過,接連反複,四季如此。
假如我的畫筆能有一絲靈性,我就能任由我的調色板染製更美妙的顏色,可是不能。
因為在我看來,這個世界皆是靈動的色彩,世界本就鮮豔,根本說不出這些顏色哪個最美。
我下小山,走到靜謐的湖旁,看著遠處飛翔的大雁,一陣風吹拂我的臉頰,溫柔如撫。我心情很好,想把畫板放在地麵上,為此刻繪一幅讚美詩——用我的畫筆。
當我這樣想著,卻發現自己什麼也沒有的時候,不禁心生落寞。作為藝術家不帶畫筆簡直太粗心了。
“啊!”
我身後有人,好像還摔倒了。我回頭,一個帶著黑色貝雷帽,約莫十七歲的長發少女映入我的眼簾……
我沒有想到偶然的瞬間,卻讓未來的我會和這個少女的命運產生更深的羈絆,我也沒有想到,當我麵對她時,第一次看到她空洞的眼神,她僵硬的姿態,她看待這個世界模樣,冥冥中我想到,或許我和她,也有言語難以表達的共同之處。
“你……”
我想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先問一下名字嗎?或許顯得突兀,畢竟我們沒有交流,何必詢問如此呢?
“你一個人?”
她沒開口,也沒看我。我看著她的眼神,看著遠邊的湖畔,幾隻野鴨飛過乾枯的蘆葦蕩,拍打水麵掀起一陣小水渦,落下幾根黑色羽毛。那個場景,她一直在看,可是我卻不覺得那對她有什麼觸動,她隻是執拗地盯著它看,沒有任何目標的,隻是眺望。
“你在看什麼?”
“我看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我們的第一個話題,以尷尬告終。這不能怪她,是我不解風情也好,不夠敏感也好,沒能看到這樣的她,居然伴有視覺殘疾。但是現在,我也能理解她為何總是睜大雙眼的緣由。她隻是想看到。
“那裡有什麼嗎?我聽到了‘噗嗤’的聲音。”
少女問我,她想知道湖畔的那麵發生了什麼?她想看到,可是看不到。我突然不知所措,對總是看到這個明亮世界的我來說,這樣的描述或許荒唐,因為那樣的景象,又該如何描述呢?
“幾隻鴨子……”
我試著組織語言,可是大腦的速度實在不如嘴巴,所以說起來好像一個口癡。
“它們落在水中,蘆葦……拍打,你聽到的聲音可能是鴨子拍打蘆葦時發出來的……”
“嗯,很詳細,謝謝你。再見。”
黑色長發的少女,看著她的麵貌,精致細膩,悅動著青春的氣息。雖然和她近齡,但是我與她有雲泥之彆。我一直沉迷於自己的繪畫,沉迷於尋找這個世界的碎片,並從這個世界裡獲得應有的幸福。隻是為了這樣的事業奮鬥,即便如此,也不覺得孤獨。可是她不同,她看不到這個世界的顏色。那,多麼美好的事物,多麼幸福的場景,可能都絲毫不能觸動她,因為無法看到。隻是無法看到。
“你叫什麼?”
回過神來,她已經離我幾步遠了。看著她的背影,我不禁喚她,那到底是什麼感覺呢?同情嗎?感覺不是,更像是同理。
她停下腳步,回頭。那動作無比自然,如果沒有看到她那失去光澤的雙眼,我可能會認為她隻是正常人。
她沒有用手杖。
“叫我燁就好,可是沒有人那樣叫我。因為我沒有朋友。”
燁有些失落,可在旁人看來,那隻是微微的低頭而已。倘若她十七歲,那她就已經忍耐了十七年的孤獨。她是先天失明嗎?還是意外事故呢?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已經忍耐很久了。
“你不用手杖沒關係嗎?”
“沒關係,因為我已經走這裡很多次了。哪裡有山坡,哪裡有湖畔,我記得很清楚。”
這裡不是城市確實,如果是她的話,一個人經常在外麵走也不會很危險,因為這隻是很平常的事情。或許這個山坡上的幾棟彆墅裡就有她的家。順便一提,這裡是一個尚未被人發現的世外桃源,我在年初的時候搬來這裡,到現在也不過一個月多,算是新參者。可是這個女孩不同,她可能在這裡出生,長大。或許她父母跟她一起住,在照料她,又或者她還有一些兄弟姐妹,一些愛她的人。她沒有朋友可能是因為這附近沒有特殊教育學校,所以她也不能與外界有任何聯係。
“你出生在這裡嗎?”
少女點點頭。這裡就是她的故鄉嗎?我不禁幻想,她從小在這樣孤僻的地方成長,再加上自己的疾病。她到底是怎麼看待生活這件事情的呢?或悲觀或喜悅,可生活對她來說,一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吧。
“我就在那裡住著,和你一起。”
“什麼?”
燁指了指山的另一半,那裡確實是我住的地方,可是那裡沒有小彆墅,沒有花圃。把彆墅比做成年人,那我住的地方就是一個嬰兒。有未知的可能性,可是說到底我會在這裡逗留多少時間,我自己都不清楚。對這樣差勁的我來說,這或許不是一件難題。房子是自己設計的,磚和土都沒有花多少錢這裡不久前是一個牧羊人的土地,他聽說我是來這裡潛心創作的,用一個很便宜的價格就把這片土地賣給我了,說是送給我也不為過高中畢業後就沒有上學,也沒有找工作,但是憑借賣畫和之前打工攢下的錢,生活上可以說是無憂無慮待作畫有了一番成就,就去更大的地方……諸如此類,我的住處與山上的彆墅完全不能比,但是我倒也不至於沒有鄰居,不如說鄰居還不少,十戶左右,彼此間分散,往來較少。可萬萬沒想到,她也是鄰居中的一位嗎?
這個世界還真是巧,為了眾多奇跡誕生的世界,也不是令人討厭。但是說是奇跡實在有些過分,我與她不熟絡,她看不見我也不想看見我,我們或許連點頭之交都難以維係。
“你的家人沒有陪著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