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東城,就是一個融花入城、滿城飾花的地方。跟楊州小橋流水、溪花互映不同。這裡是成片成片的花,擠擠挨挨、熱熱鬨鬨,一忽間便蔚然成海。
瑰月作男子打扮,穿了天青色長袍,梳著簡單的高髻,配上一柄水墨丹青的折扇,儼然一位濁世佳公子模樣。
徜徉在各色的花海中,瑰月心情愉悅,忘了胸臆中的各種不快。
隻是她在路上買的袍子長了點,往往在她“嘩啦”展開折扇輕搖慢扇閒庭信步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衣角,弄得她瀟灑不足,狼狽有餘。
哈,前麵那一片花海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浮屠崖。
得益於這裡特殊的氣候條件,浮屠崖上的杜鵑花可以開到六月末。
晴空萬裡,整座山坡上層層疊疊盛放著五彩斑斕的杜鵑花,這場景隻能用壯美來形容了。
愛花似乎是女子與生俱來的本性,就是李瑰月也不能例外。
她一聲歡呼,快步走入花叢中,這叢花前瞧一瞧,那片花上摸一摸。她玉白的臉上是歡愉的淺笑,她蔥白的小手下是愛憐的撫摸。山河壯麗使人怡情,花草繁盛令人忘俗。這些大千世界的自然之景,遠比金銀珠寶來得讓她放鬆又喜歡。
南詔多雨,前日還下了一場大雨,腳下的土地鬆軟,她一時忘形,也沒注意腳下,“哧”一聲,她就腳往前滑,身體往後倒。
唉,即便是在花叢中跌倒,也是件很丟臉的事啊!
瑰月認命地閉眼,想著若是袍子臟汙得太厲害了,少不得還是要打道回府了。
預想中的跌倒遲遲沒有來臨,因為她被人攔腰抱住了。
四目相對間,李瑰月看到了一雙澄澈好看的眼睛,還隱隱有一絲熟悉。
他鄉遇故知原本是件令人愉悅的事情,可在瑰月看來卻是窘然的。
攔腰抱住她的人,是個熟人。斜躺在人家懷裡的重逢難道有人能從容不迫,還能細細體味喜悅嗎?
反正瑰月是做不到的,她尷尬地立定身子,紅著臉打招呼。
“哈哈,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沒想到居然能在南詔重逢……鬼童兄!”
鬼童笑意很深,眼裡似乎有千言萬語,細看下又似乎了無一物。
“嗬嗬,在下離開瓊樓了,也是要生存的,就加入了一家鏢局。前日我們的鏢隊交付了貨物,頭領讓我們在拓東城修整兩日。今日,我在市集閒逛,恰巧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還以為一時眼花,沒想到,真的是——李兄。”
他說他是瓊樓的鬼童便是了,瑰月扁扁嘴,也懶得計較了。回龍山一彆,與鬼童算是不歡而散,後來,瑰月經曆了很多事,才更能體味到人有很多的不得已、不能說。再見鬼童,她釋懷了對鬼童的懷疑,反倒真的升起了一絲歡喜。
一個人的旅程到底是孤寂的,雖然身邊到處都有人,可那些人都是陌生的,又怎能傾訴心聲、分享感悟呢!
那日揮彆了過往,跟隨竹風一路往南走著。
竹風這人有時候很饒舌,話多得不得了;有時候又很毒舌,話直得讓人難堪。但跟這個人一起旅行,真的不會寂寞。
就這樣一路行來,兩人在吵吵鬨鬨當中,倒是成了半吊子知己了。瑰月甚至將同墨玄的故事也講給了竹風聽。驚馬被救時的怦然心動,地宮曆險時的驚心動魄,思飛台生死離彆時的痛徹心扉……這些往事,是連綠蕉、紅櫻也不知道的。
竹風聽了半晌不語,這令瑰月很奇怪。
良久後,竹風才很欠地說了一句“原來,蕭長空一開始就輸了!”
呃,這是什麼意思?瑰月百般追問,竹風似個鋸嘴葫蘆,再不多說。
大渡河畔,竹風就神秘失蹤了,獨留瑰月一個人在客棧裡茫然無措,好在這人尚算好心地給她留下了不少銀錢傍身。
瑰月想著,既然都到這裡了,不如就跨過河去,看看南詔風物也是不虛此行的。
尋了一處茶棚,瑰月同鬼童坐下喝茶。
“這茶……味道好奇怪!”瑰月呷了口茶,含在嘴裡細細品味“不止是茶香,似乎還有……薑的味道?”
鬼童則不像她飲茶,是小口小口地抿,而是端起茶碗,骨碌碌一飲而儘,喝完還舒服地歎了一聲。
瑰月不讚同地看他“牛飲”,之外也有些奇怪,鬼童一江湖人,大碗喝茶也是常事,為什麼她卻有種違和的感覺呢?
“這種煮茶的方式,是南詔特有的,裡麵加了薑、椒、桂同煮,南詔濕熱,這樣煮茶,散濕解暑,很適合當地人飲用。”
李瑰月笑眯眯抬起頭,正想說“鬼童,博聞強記不適合你江湖豪客的身份”時,茶棚裡呼呼喝喝進來一夥人。
茶棚裡進來一夥披氈戴高囊帽的差人,衣袍邊角滾了紅綾,現實來人官階還不算低。
老板趕緊殷勤地跑過來,臉上帶著諂笑“幾位官爺,小店有上好的普洱茶,還有剛蒸好的米糕,給各位爺來一屜?”
領頭的絡腮胡子大大咧咧地說“快上,快上,我們兄弟休整一會兒,就要去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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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糕上來,清香的味道,五彩的顏色,看的瑰月眼睛都直了,這個老板不地道啊,剛才怎麼不向他們兜售米糕,難道她像付不起飯錢的無賴嗎?
鬼童在對麵看瑰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老朝旁邊的米糕瞟去,不由好笑。
“老板,給我們這桌也上一盤米糕!”鬼童喊了聲。
“這……”茶棚老板一臉難色,挨挨蹭蹭地走到鬼童身邊,斂眉收眼地說“抱歉了客官,我這茶棚原來隻是賣茶的,收個過往客商的茶錢糊口而已,並不賣米糕。今日是小兒生日,我娘子是白族的,就給小兒蒸了一屜五色米糕,這……”
哦!瑰月懂了,原來是茶老板看這夥差人凶悍,怕惹上事端,無奈之下將給兒子的米糕獻出來,討好這些人。
鬼童無奈一笑,揮揮手讓老板下去了。
“哎呀,你們說說,那個查羅巴能躲到哪裡去,咱得快些找到他,才好交了這累人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