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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心隱(1 / 2)

萬曆十年四月十一日,葡萄牙使團進入京師。次日他們在禮部鴻臚寺辦了手續,入住由四夷館改成的外交使團駐地。

至於朝廷原來負責培訓翻譯人才的四夷館,則搬入了京師新落成的京師大學外語學院,被納入了教育部管理。

漢語精通的羅明堅帶著利瑪竇負責使團與鴻臚寺官員的接洽,見那鴻臚寺通事如同被抓奸了一般,走路都帶風,羅明堅好奇問道“屠大人,貴國的官員都這麼忙嗎?”

這通事姓屠名隆,正是大號鴻苞居士的那位色胚雙插頭。當年張家二公子張嗣修給了新科狀元沈懋學麵子,把他留京的事兒辦成了。他見羅明堅好奇,就答道“唉,不可說。跟你們沒關係,這幾天朝廷上下都忙得很。”

羅明堅不明所以,就問何時能覲見皇帝?禮部就此事有沒有安排?

屠隆苦笑道“唉,不可說。我建議你們在京師先逛幾天。這幾天最好彆見皇上,皇上心情不好。”

羅明堅心中一驚,順著話兒問道“這這是有什麼事情嗎?需要我們在覲見的時候避諱什麼嗎?”他這話的意思是是否皇帝的親人、兒女身體有恙乃至不治,那將來有機會講解基督教義的時候可以對症下藥。

屠隆沒明白他的意思,直接答道“唉,不相乾。你也不用瞎打聽,與我們禮部沒什麼關係。是這個唉,你不用知道。”說完,囑咐了他們出門逛街必須有鴻臚寺的人作陪,不能自己瞎走,一路小跑走掉了。

羅明堅一頭霧水不提。屠隆出了外賓賓館的大門,也沒回鴻臚寺上班,直接跑回家了。

回家進了廂房,他推門施禮道“夫山先生,抱歉抱歉。這幾日葡萄牙人來了,雜務太多,怠慢之處還請包涵——您昨夜休息的好麼?今日大朝,我起的早。”

他說話的對象花甲之年,胡子花白了大半,身體粗壯高大。聞言嗬嗬笑道“給屠兄填麻煩了。”

屠隆笑道“夫山先生來京找到屠某,咱家真正蓬蓽生輝。如今天下,能與夫山先生一晤者,無不榮於華袞,說什麼麻煩呢。”

他口中的夫山先生,正是中國明代思想家,王陽明“心學”之泰州學派弟子何心隱。他生於正德十二年,如今已經六十五歲了。

何心隱三十歲以前,和當時一般讀書人一樣走舉業。後來跟顏山農學“心齋(王艮)立本之旨”,成為陽明心學泰州學派的再傳弟子。思想比之李贄,更加的前衛大膽。後世的黃宗羲評價他與顏山農,稱“諸公掀翻天地,前不見有古人,後不見有來者。”

原時空的萬曆四年,因為思想不容於理學正宗,且何心隱講學勤快,思想流布甚廣,被按上了煽動貴州土司造反的罪名逮捕入獄。七年時,湖廣巡撫王之垣將之棒殺於獄中——時人無不以為此為大冤。

本時空托了穿越者蝴蝶效應的福,到萬曆七年的時候已經開始了大變法,各地巡撫包括王之垣在內,每日忙得腳打後腦勺,哪有功夫理他。再說《南京日報》的李贄與馮邦寧“三年後可直抒胸臆”之期已滿,日日在報紙上發些歪理邪說,因身後站著皇帝,也沒人敢管他——何心隱講學比之報紙的影響力,那可是小巫見大巫了。

何心隱因此多活了好幾年。此時的他已經敏銳的感知到,理學的桎梏在變法之後,已經出現了深深的縫隙,正在自上而下的瓦解。自認為心學“正宗”傳人的他,正是大有作為之日也。[注1]

這些年他到處講學,聲望日隆。張居正本人其實是反感私立學校講學的,他曾在萬曆三年時,上奏朱翊鈞《請申舊章飭學政以振興人才疏》“聖賢以經術垂訓,國家以經術作人,若能體認經書,便是講明學問,何必又彆標門戶,聚黨空談。……不許彆創書院,群聚徒黨及號召地方遊食無行之徒,空談廢業。”

朱翊鈞當時覽奏,明白張居正欲鉗製輿論以利改革,但穿越者如何能滅了推翻理學的火種,因此一個“上報聞”擱置了。

後來他改革的決心比張居正還猛,且有報紙這降維打擊手段,為張居正承擔了一大半反對變法的火力,張居正“禁毀天下書院”的念頭也就沒那麼迫切。

大變法之後,朝廷成立了教育部,一紙《私立學校許可管理辦法詔》將天下私立學院全部納入朝廷管理——這頒發許可證的手段比張居正原時空“禁毀天下書院”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張老先生隻有佩服朱翊鈞的份兒。

書院辦理過程納入朝廷管理之後,凡辦理書院者,都需要朝廷派駐變法培訓班培訓出來的學監,這些書院反而成為鼓吹變法的輿論高地。各種反理學的思潮伴隨著格物學的發展,如同風暴雷霆一般,把理學打的節節敗退。

而萬曆七年的白色恐怖,更是把理學的經濟基礎也打的元氣大傷。各地鄉紳就算不讚美變法,至少也要閉嘴不言——當時的皇帝太嚇人了。

屠隆和何心隱聊了幾句閒話,又問何心隱道“夫山先生進京,可告訴彆的朋友了嗎?”

何心隱笑道“我此次路過南京時,與李贄李主編見了一麵,吾二人相見恨晚也。”

“李贄說與我知,京師大學乃皇上欽定學風,號稱‘兼收並蓄,百花齊放’,而非太學般唯理學一門耳。因勸我謀一教職。你問我何意?可是有人打聽我來?”

屠隆聽了笑道“今日大朝,副右都禦史天台先生找到我。他不知何故知道你在我這裡,道是慕名久矣,要來見一麵。因為不知你什麼意思,故沒敢答應,隻是說個活話在那裡。”

何心隱聽天台先生四個字,嘴角一撇,笑道“這位越乾官兒越大了,可惜是頂尖的偽君子見過之後老夫還要洗眼睛,我見他做什麼?”

屠隆聽了失笑道“夫山公不厚道,天台先生昔日與嚴嵩、高拱相交時,指斥其非,自有高風。崖岸高峻處也與俗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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