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如愚努力板著臉道“父親學究天人,這樣做必然有這樣做的道理。再說,道不同不相為謀,父親這些年受氣也夠了,辭了官也好。我們回黃安老家,父親著書講學,兒子打個下手,也是長久保家之道。”
耿定向雖然怒氣難遏,但寫著寫著就冷靜下來,希望兒子能勸勸自己。見他低頭在那裡看卷子,隻好冷哼一聲道“裝模作樣!”
耿如愚“”。
當夜,耿如愚將父親要辭官的事兒跟老婆講了,梁欣歡喜道“那可不錯。京師夏天熱、冬天冷,春秋黃沙漫天,我還不耐煩與那些官兒夫人應酬,回老家才好,我給你生孩子。”
耿如愚“”
次日,耿定向將彈劾自己的奏章遞了上去。奏疏中有一句“良心三轉,而不能不言亂政之過”讓張四維的舌頭吐出半截。心道“這老耿失心瘋了不成?”
因耿定向盛名滿天下,朝廷失之恐有不能容人、用才之議,張四維批黃為之緩頰道“此‘不容己之真機’之論,朝政有失,貶責均可,何必求去,所劾不許,請聖裁。”
因為三品高官求去,朱翊鈞必然要過目的。張四維批黃的次日,就見皇帝在耿定向的奏章上批示了一個字“可”。因為除了這個字,朱翊鈞並未像以往習慣那樣在批黃上劃圈,讓張四維撓頭不已,隻好將負責收集整理皇帝批示的侍從室新晉中書許弘剛叫到政事堂,問他道“皇上這是同意老耿辭職還是同意我的批黃意見?”
許弘剛撓頭瞅了半天,道“應該皇爺不許他辭職。這是同意你的意見。”
張四維問道“能拿準嗎?”
許弘剛笑道“皇上應該是猶豫了半天,也沒工夫和他廢話。”
張四維先是鬆了口氣,隨即罵道“這衛道之人,就是矯情!做事百無一策,反倒以求去邀名!”[注1]
許弘剛雖然權重,但七品中書與文官頂尖大佬還有十萬八千裡遠,此際難得聽到張四維評價天台先生,就大著膽子問了一句道“這糧食入晉,朝廷尚無良策?”
張四維這兩天心情已經大好,聞言並不覺得這七品小官兒冒失,就笑道“已經有法子了。是梁相提出來的。糧食將用大馬車從張家口運到草原,在邊牆外繞一圈從大同鎮入晉——原來朝野上下都被邊牆圍住了腦袋,那晉北之外就是草原,如今早成通途!”
許弘剛讚一聲妙!隨即發愁道“那馬車從何而來?”
張四維微笑道“朝廷明天將頒政令,征用民間大馬車。據估算,僅京師一地,就有能拉四千斤的四輪馬車三千多輛,一次可以運糧一千兩百萬斤——扣掉四百萬斤損耗,這八百萬斤糧進了山西,也夠他們嚼穀一陣的了!”
說完,張四維哈哈大笑,心情甚是歡愉。隨即他又拉下臉道“就恐怕一樣,這些救命糧到達之日,就是那些黑心腸的上下分肥之時,——哼哼,這次誰要敢動家鄉父老一粒米糧,我非撕了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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