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
河關城內,一片狼藉。
遍地是血骨浸染的泥沙,還有那瑟瑟發抖,選擇了投降的叛軍殘黨,人數已然不多,隻餘一千出頭,剩下的要麼跑了,要麼被虛無魔鏡吸收,淪為傀儡。
一處縣城就此收複,但對於隴西郡而言,危機仍未解除,麻煩還有很多。
“虛無魔鏡,這魔兵雖然攻擊性不強,但其他方麵的效力實在詭異難防,最重要的是此鏡能夠隱形消音,若是有大軍借助這魔兵之力發動奇襲,後果不堪設想。”
項稷望了一眼腳下深坑,莫名覺得神兵與魔兵交鋒的日子不會遠了,這亂世,將要到來。
一場大戰雖然結束,但另一場更為凶險的戰爭已然在望。
“我擔心的,是那人會將魔鏡送往草原,借此聯合羌人與匈奴,畢竟按照山河你所言,那魔鏡能夠隱形消音,這樣一來,雙方就是彙合聯盟在了一起,我們也不知曉,這,才是大麻煩。”
皇甫嵩也察覺到了不妥,更擔憂此魔兵會影響整個涼州的局勢。
畢竟真要隱形與消音了,幾萬大軍兵臨城下他們也不知曉,完全沒有時間調集軍隊應付,更遑論布置戰術了,這魔兵太適合行軍布陣,用在戰爭上簡直是神兵天降。
收回思緒,項稷喊來了自己的軍司馬,吩咐道“方冕,你帶還活著的兄弟們去清點俘虜,收繳物資,就按我之前所說的來,五成上繳,五成自留。”
霎時間,活下來的三百二十人皆麵露喜色,紛紛對著項稷行禮跑開,開始清點收獲,自這些叛軍身上搜刮資源。
項稷倏爾回頭,卻見包紮完胸口傷勢的範津正在城內一戶戶人家前走過,時而推開門向內望去,露出失望之色,不由上前問道“郡丞是有故人在此,慮其安危?”
“非也,都尉大人,我隻是發現,河關縣內,一個人也不剩下了,全都被獻祭給了虛無魔鏡;唉,足足一座城池的人口啊,竟然全沒了,全沒了!”範津苦笑歎息,神色間滿是無奈與不忍,他就是涼州本地出身的寒門,比庶民好不了多少,故而對此感觸遠比世家要深。
哪怕是放到戰亂時代,屠城也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但涼州自古以來叛亂太多,又有魔兵之事在前,恐怕不會有多少人在意、關注這一整個消失的城池人口。
“非你我之過,但若再讓這些家夥作亂下去,危害更多之地,便是你我的失職了。”項稷默然,旋即拍了拍範津的肩膀安慰,至少他們現在還有能做的事情,打滅叛軍,找出那個魔鏡之主,將他鎮壓。
在城內巡視了一陣,果然是一戶人家也不剩下,就連金銀財寶都被搜刮一空,整座城成了空城。
唯一剩下的,便是一些食物與布匹等物資,還有附近的田地等,若有人口遷徙,還能重新組成一個縣城運轉。
也就在此時,清點俘虜的方冕又匆匆趕回來,稟告他們逼問出了一處囚禁地點,自那裡找到了一些臨近村落的活人,其中一個自稱是段熲之後,他們有些不好處理,便帶來給項稷做主。
“段熲之後?你帶來我看看。”項稷聞言眉頭一挑,那可是他這一脈的政敵,要是真有後人撞到自己手上來可就有趣了。
很快,方冕便帶著一人來到麵前,那是一個約莫二十九歲的男子,圓臉平眉,蓄有短髯,眼眸時而精光四射,時而渾濁暗淡,叫人看不透深淺。
“我是段公(段熲)的外孫,歸鄉途徑河關被囚,諸位不論相信與否,皆不必下手,我家自用重金來贖。”
男子泰然開口,操著口音,姿態禮儀得當,自有一種從容,加上衣著華麗,端莊整齊,仿佛真如同他所言那般,是段公之後。
隻是唯一有些不諧的是他麵色微白,似有疾病在身。
“大人,他的口音的確是姑臧一代,容貌也近似,對段家曆史也了如指掌,您看?”方冕在旁補充,信了三分,就算此人不是段熲之後,也定是姑臧人士。
涼州姑臧郡,乃是武威郡首縣,又稱涼城。
不過涼州出名的豪族可不隻是段家,還有一方大儒氏族,為西漢太傅賈誼之後,被稱為賈氏。
而更湊巧的是,賈氏裡就有那麼一位人物,曾就在因病辭官歸鄉時遭遇過叛亂被抓,也是喊出這麼一句話才保全性命。
念及這些,項稷神色顯得有些古怪,想起了一位涼州的奇人,不由打量起這位男子,越覺他與印象中的那人很相符,乾脆道“閣下若真是段熲之後,那便不巧,我與他那一脈有怨,相反若是姑臧大儒賈氏之後,我便以禮相待。”
“原是都尉當麵。”男子通過這句話也判斷出了項稷的身份,此前方冕可不曾透露絲毫信息,他被抓前也隻是知曉項稷上任北地都尉。
而都尉師傅楊彪,則是中常侍王甫的政敵,段熲則是王甫最得力的羽翼,自然雙方有怨。
聽到這句話,項稷便明白自己**不離十的猜中了,不由露出笑意,起了招攬之心。
而男子也沒有再遮掩身份,直截了當的告知自己來自賈氏,字文和,隻是不巧因病辭官,回鄉卻遭遇了羌人叛亂,又礙於魔兵凶威,這才被囚禁起來。
賈詡,賈文和,萬萬沒想到我遇到的第一個謀士會是你···項稷心中頗感詫異,這位主不能說智謀不出眾,相反極其出眾,但就是出眾的方向有點問題,被人稱之為毒士,頗有種我安全後哪管他洪水滔天的意思。
用一句話來說,就是此計不傷文和,但傷天和。
原本這位主就是遭遇涼州叛亂時說出這番話得以保全性命,沒想到卻是落入了自己手中。
跟著他便主動示好招攬道“涼州叛亂,先生如今要歸鄉,恐怕不易,又身染疾病,不如我替先生治療,一邊化解病情,一邊暫隨我了卻河關事,待到涼州亂平,病消人好,我再護送先生歸鄉,屆時是去是留,皆由先生做主,如何?”
賈詡因病辭官,那麼這病顯然是有些問題,但不論如何麻煩,對於身懷神農尺的項稷而言,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以此招攬一位謀士替自己動腦子,那便是大大的劃算。
“那便有勞都尉大人了。”賈詡也知道眼下情況由不得自己,涼州若不安生自己回鄉也波折多多,加上此時剛辭官,自然不會與近來得勢的北地都尉作對,左右自己也
不損失什麼,身家性命又有保障,還能治療疾病,何樂而不為,便應了下來。
望著他被安置入營帳的背影,項稷心頭湧現一股微妙之感,這個時候的李儒與程昱似乎也還未投靠勢力,要不乾脆自己先下手把這三給湊一起,省的日後給彆人出謀劃策來禍害,此事若成,自己也該有大功德在身了。
很快,皇甫嵩開始在縣衙召集眾人商議,兩位郡丞、一位都尉以及郡守,便是整個北地郡的高官了。
“今次平叛有成,諸位皆有功,我會一一上報,尤以都尉表現神勇,率軍破陣,此功定會有賞;如今河關縣上下皆空,新任的縣衙官員至少也要半個月才能到,故而這段時間便需要我們分兵留守。
此前那怪人來自酆都仙府,乃是鬼劫仙功的傳人,他帶魔兵離開,短時間內不會對河關縣動手,但隴西郡接下來就將是我們的目標,進攻枹罕城。”
皇甫嵩在案板所鋪的地圖上比劃了一下,北地郡與隴西郡相隔安定郡與天水郡,隻能走渭水或黃河道而來,而河關位於隴西郡西北邊,夾在金城郡邊界,天水郡郡守正好是皇甫嵩故交,可以托他一同包圍隴西郡,若是兩邊都駐軍,正好能夠形成犄角之勢包夾。
一旦叛軍選擇攻打一邊,那麼另一邊就可以強硬出兵,迫其回援或互換城池,是很好的威懾條件。
當然,若不是金城郡郡守不靠譜,皇甫嵩可能還要加一句金城郡援軍也在附近,不過經過接觸,他基本是不信任那位滿腦子撈錢的郡守了,不要連累他們就行。
“大人,金城郡雖內部有隱患,但借調兵馬應是不難,郡守您在北地素有名望,借來千人相助那位應不會拒絕。”王季然斷臂已包紮,雖精神不振卻也提出了建議,覺得總得讓金城郡也出點力,在他們家門口幫忙大戰還看戲,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皇甫嵩聞言點點頭“既如此,便由我與範津駐紮在河關縣城,屯田開墾,自周邊引些人口來,都尉你與王郡丞一同回守北地郡,撥你們兩千兵馬,提防匈奴與羌人,接下來的幾年,一定要時刻保持警戒,魔兵不會安生。”
“明白。”項稷原以為這位郡守大人會安排自己留守河關,沒想到卻是要親自坐鎮最危險的地方。
想來以他的性子,由河關縣向隴西郡內爆發的刺探進軍不會少,不需要自己多想了。
末了,皇甫嵩笑著指了指項稷道“待到隴西郡之事了卻,我為你慶功,爭取那護羌校尉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