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過這房子兩次,卻從沒上過二樓。
應該是起居之類的地方了吧……非常私人的那種。
午餐比較豐盛,兩個人四菜湯,兩碗長粒香大米飯,阿姨走時還留了點花酥類的小點心。餘思歸感覺自己並沒有被隆重招待,卻又莫地微不至,熨帖得像在下午蓋著被子曬太陽。
——然而。
思歸看著分量頗足的四菜湯,和非常結實、冒著尖兒的碗大米,呆呆地道“這也太多了吧?”
盛少爺看著那碗自己分量差幾的飯,和個頭的確跟自己差了點的龜龜,靜了三秒,平靜地問歸老師
“哪多?”
歸老師從小到大沒吃過這種分量,聲音都變小了“這個碗是尖的……”
盛淅糾正“是圓的。”
“圓的尖的有差嗎!”龜龜怒道,“而且這個米還被勺子使勁壓過!”
盛少爺沉默秒,冷冷道“沒有。”
“少騙我了,”歸歸氣衝衝,“我姥姥前給我派飯就這手,米飯壓沒壓過我最清楚,碗半的米飯被壓過之後看上去像碗,但是筷子隻要戳我就知道……”
盛淅夾菜動作停,冰冷地道“吃不吃?”
歸歸“……”
歸歸被噎了下,小聲、訥訥地說“吃、吃的……可是米飯被阿姨壓過……”
“沒有壓。”
盛少爺溫和地對龜龜笑起來,那笑容簡直令人如沐春風,“是的錯覺。”
餘思歸筷子下戳起整碗米,米飯的密度、形態和彈勢能顯然已不正常到了極點,女孩子心懷希望地嘗試說服“可是看……”
“沒壓。”
盛同學溫潤如玉地堅持。
龜龜大魔王有點哭“那我吃不上能剩著嗎?”
盛淅極具風度地笑,低沉柔和、對對麵、挑著碗米飯的魔王說
“我不曉得,但可試試。”
“……”
七月下旬,下午天『色』有所變化,海邊風大了些許,是變天的征兆。
俄頃,烏雲壓了太陽,儘夏繡球在風中簌簌作響。
被拿來當成高中同桌寫作業之處的——盛淅家小會議廳裡十分祥和,花茶冒著熱汽,唯有筆尖觸在卷子上的簌簌聲。
盛少爺精力旺盛,不需要午休,但思歸是需要的。
她吃過飯沒多會兒就撐不住了,腦袋點點,盛少爺在那頭肝卷子,龜龜『迷』『迷』瞪瞪地把書包裡的課本拿出來往桌上懟,準備枕著小憩會兒——
盛少爺忽然問“困了?”
歸歸困得皮打架“嗯……”
“——困了也彆睡這啊,”盛淅忍著笑,說“怎麼……”
餘思歸不曉得自己怎麼了,睡惺忪地看著。
女孩子犯困視線就不太清楚,朦朦朧朧,但曉得桌子對麵盛大少爺像看到玩的玩具,發自內心地開心。
歸歸呆呆地問“……怎麼了呀?”
“怎麼跟個小孩似的,”盛同學幾乎憋不住笑“餘思歸,怎麼能吃飽了十分鐘就犯困?”
餘思歸“……我不是小孩。”
盛大少爺嘲道“不是小孩那我不知道誰還是了。怪不得在學校就吃那點……稍微飽點兒能困成這樣。”
歸歸“……?”
“起來吧,”盛淅忍著笑“給找個地方躺躺。這個房睡覺挺冷。”
說找地方躺躺,本為是在沙發上趴著蓋個被子,但盛淅實際是準備找個床。
——具體表現為帶著餘思歸,上了家的二樓。
上樓的時候思歸心裡還冒過個鬼使神差的念頭我會不會是第個上家二樓的人,我特彆!緊接著又覺得自己腦子裡有泡,忍不住小小拍了自己手背下。
有『毛』病嗎,歸歸在心裡頭罵自己,這麼多戲不如去德雲社,說不定比高考有出路……
……
盛家二樓裝修偏法式,胡桃木地,牆上懸著五金百合燈盞,個配貴妃榻的小起居廳,起居廳毗鄰就是條掛著畫的、亮堂繡金木廊。
窗起風,落地窗花草撕扯,室內卻派安寧。
連木廊掛畫都非常有格調,不見半點暴發戶的風格。
……雖然本來也確實不是。
盛大少爺帶著小同桌走進回廊,推開了扇木門。
門內是個臥室,簾子拉著,黑咕隆咚的十分寧靜。
思歸困得不輕,盛淅則很輕地、有分寸地捏捏女孩子手腕,示意她跟著自己走,然後把思歸牽到了床邊。
又捏我手腕,龜龜委屈地,我哪裡都碰過了。
『摸』過臉、手、頭發、現在再加上手腕……可惡,四舍五入就是哪裡都碰過了!放在古代士大夫這麼對待女孩子都是要上門提親的……
嗚嗚,不過按我最喜歡的棺材瓤子小凰文套路,我的家世大概隻能給做填房。
我寧可把鯊了都不會給做填房的!
……等等填房是什麼來著?餘思歸愣了下,心中忽然閃過絲不確定。
“怎麼了?”
盛大少爺突然到什麼,奇地問。
歸歸老師發著呆說“放在古代……我的脾氣,我身上可能會有人命債吧。”
盛少爺那下沒忍住笑,噗嗤聲,嗓音稍稍壓低了點“那我不懷疑。”
“但我更懷疑可能打不過要宰的人,被人偷偷打悶棍。”
思歸“……?”
盛淅溫和道“了,睡覺再說吧。”
說著擰亮了昏黃床頭燈,思歸的確困得不輕,懶得和計較武力值問題,很乖順聽話地鑽進了那個黑乎乎的小被窩。
被褥柔軟、乾燥,然而歸歸老師鑽上床的那刹那,鼻尖忽然聞到了絲熟悉的、隻在同桌身上聞過的乾淨氣味。
……等等。
鑽進被窩的歸歸心裡凜,這是誰的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