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府與禮部尚書府左右不過隔著二三裡的位置,紅綢鋪路,極近用心。
揚府迎親隊伍已經到了禮部尚書府前,他們到來,禮部尚書府招呼眾人,且送上彩緞,繼而在府前吟唱樂器,催促新娘梳妝。
薑藏月和薛是非幾人來的時候,新娘已經準備上花轎。薛是非咂咂嘴開始給眾人解說“花轎可沒這麼容易上,抬轎子的人也會起哄要喜錢呢,否則就不肯起轎,這叫做起簷子。”
他們跟著喜轎一路往揚府而去,揚府派去的迎客已經提前回來了,等著迎接新娘,在新娘轎子進門前,男方幫忙的仆從和家人也會向新娘子索要喜錢,小錢物和花門。
庭蕪左右觀察,伸手指了指從門口出來的人,興奮嚷嚷“看看看!那就是撒喜的陰陽先生了!”
陰陽先生手捧著裝糧食用的鬥出來,鬥裡裝的是穀豆錢果草節之類,他擱那兒念起咒語祈禱,並灑出鬥裡的東西,小孩子一窩蜂上去了。
大人蹭喜則是接紅封。
紅封漫天飛舞,庭蕪左右手連著搶了好幾個,更是喜上眉梢“喲,今日足足搶了一兩銀。”
薑藏月看著自己手上無意接到的紅封。
紅封自然是做得用心的,她從前未曾見過。落在手中的紅封沾了一手亮晶晶的粉末,在碎金暖陽下閃耀至極。
滿初到底年幼,也拉著她往前湊。
新娘下轎,順著地上的紅氈席前進,這時有個嬤嬤捧著鏡子倒著走,引導新娘跨過馬鞍、乾草和一杆秤。
薛是非也最是喜歡湊熱鬨,跟著進了屋,新娘坐在帷帳裡叫‘坐虛帳’,繼而跟著進屋的客人們快速飲了三杯酒,這才從房中退出來。
薛是非出來後,不禁有些回味無窮,對著薑藏月嘀咕“人人都說洞花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是人生兩大樂事,我雖然一件也沒達成,但這喜酒總算是喝上了,味道夠霸道的啊”
他說著又跟揚府的小廝討了好幾杯。
幾人也送了禮,尋了一張桌坐下吃席。待會兒走的時候他們還可以從新房門頭上撕下一小塊兒彩緞帶走。
聽說這是‘利市繳門紅’,庭蕪對這事兒當真是最感興趣的。
他叨叨個不停“那我走的時候多撕幾條彩緞豈不是今年生意大爆?”他扭頭跟薑藏月打商量“等會兒你也幫我撕幾條唄,將喜氣多帶些回去掛著。”
他還在絮叨,下一刻揚府小廝驚慌失措大喊“不好了!新娘子不見了!”
喜宴一瞬就亂了起來,方才坐在席間的薑藏月已起身離席。
禮部尚書次女成婚當日失蹤,揚府鬨了個人仰馬翻,各處魚貫而出的小廝婢女四處尋人。
薑藏月腳步駐足在新房外,視線落在門檻不起眼的角落處,那裡掛掉了一片沉墨燙金衣角。
揚府今日婚宴來往賓客眾多,一時之間倒真難找到是誰擄走了人。各個出口也派人阻攔起來,就是怕有人挾持新娘混了出去。倘若這人挾持了新娘,這麼短的時間一定還在府內。
薑藏月指尖摩挲著衣角布料,順著搜尋的人進了新房。
落日熔金,靜影沉璧。
新房內張掛的紅綢極為顯眼,床榻上擺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都未曾被破壞。婢子和嬤嬤著急哭成一團,手中帕子更是揪成了麻花。
薑藏月指尖碰過床榻位置,又撫過合巹酒的酒杯,最後停留在一架古箏上。聽聞新娘極擅彈琴,就連琴首的位都因為常觸碰掉了顏色。
琴弦上有血跡。
薑藏月收回指尖,指腹上血跡明顯。
新娘被擄走,左右不過半刻鐘時間,總不至於還有這個精力在大喜之日彈上一曲古箏,除非在被擄走時撞到了古箏,手被琴弦劃出了口子。
院裡院外無數小廝護衛行走,為首管家高聲喝道“給我將府上裡裡外外全部圍起來,咱們大人可是大理寺卿,新婚丟了夫人絕非小事!今兒上門賀喜的都是貴客,搜查的時候都機靈些!守規矩這一點不需要我再教了!”
“記住了,若是放跑了一人出府,大人定嚴懲不饒!”
話說到這兒,護衛們心裡都有數了。
夫人丟了是大事,找肯定是要找的,但來往的賓客都是權貴世家,甚至大殿下和二殿下都來了,太子殿下也派人送了禮,若是缺了禮數隻怕從今往後大人也會在朝堂上顯得紮眼。
這樣的事兒要靠他們自己把握中間這個度。
薑藏月盯著手中血跡陷入沉思。
滿初這個時候也尋了過來,見沒人注意她們,方才低聲問薑藏月“師父,禮部尚書次女當真是失蹤了?”
“的確。”薑藏月知道滿初想要問什麼,便道“失蹤時間在半刻鐘前,撞倒了古箏,琴弦劃傷了手。”
薑藏月隻說了這些,已經足夠滿初迅速整合消息。
滿初看了一眼新房的位置“大理寺卿這事兒師父要管嗎?雖說大理寺卿與殿下交好,但這個人到底是殿下的人而非我們的人。”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薑藏月到底不是大理寺卿府上正經的客人,見管家帶著人四處去搜尋,便言簡意賅“大理寺卿與禮部尚書府結親就已經歸屬在安樂殿一黨,現任禮部尚書和前任禮部尚書更是感情極好的親兄弟。”
“前任禮部尚書當年更是為了長安候府之事死諫撞柱身亡。”
滿初點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是一個突破口,我這裡有赤靈蝶。”滿初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個竹筒,擰開竹筒蓋子,一隻赤色靈蝶停留在指尖“師父說過,古箏上遺留了血跡。”
赤靈蝶平日在竹筒裡毫不起眼,如今停留在指尖幾乎也隱匿在昏暗天光裡。
滿初抬眸“這赤靈蝶這些年替我找到不少人,隻要能有所尋之人相關之物的氣息,便能找到。”
這赤靈蝶薑藏月是知道的,她頷首“我指尖沾染了血跡,讓它試試。”
滿初將手指輕輕搭在薑藏月的指尖,赤靈蝶跟著就爬了過去,一條腿在血跡裡沾了沾,撲騰翅膀就尋了方向起飛。
——看樣子是揚府的西北角疏密苑,聽聞是不曾住人的。
“不曾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