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烽火!
“再打個比方,比如治病,”劉丹道,“你有寒病,醫生開出治寒病的藥方,你有熱病,開治熱病的藥方。把你的身體全部調好後,這些藥方也就沒有用了。佛說八萬四千法門,都是対治我們八萬四千病來的。你如果沒有病,就不需要藥。有句話叫‘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這個藥可不是我們的身體。所以有人很奇怪,這佛經裡自相矛盾,一會兒說守五戒,除煩惱,一會兒又說自性本來清淨,煩惱即是菩提,無二無彆。其實他們不會看佛經啊。
佛經裡的話都是針對病來的,你要明白這句話是針對哪個階段的修行人說的,是針對他的哪個問題說的,這樣才算是真正能看懂佛經了。比如你煩惱重,就給你說鏡子漆如黑,要去磨鏡,你要內心煩躁,就叫你打坐禪定,先靜下來。但是如果你天天靜修,長坐不起,這個時候就要嗬斥你了。大家看了《維摩詰經》,舍利弗晏坐林中,維摩詰嗬斥他。什麼道理呀?因為這個時候長坐不動已經成為舍利弗的禪病了,所以維摩詰叫他起來,告訴他什麼是真正的‘晏坐’。如果是其他人,比如說我們,沒有一點定力的功夫,坐一刻鐘都不安穩,給我們說這些話就不合適。對我們來說,戒定慧是首要的,沒有戒、沒有定、隻有嘴上的法理,那是狂慧,是鏡月水花,碰到問題就完蛋。”
六祖大師有一句偈“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一具臭骨頭,何為立功課。”有人就說不要打禪修定,他也不看看六祖是對誰說這句話,因為神秀“住心觀靜。長坐不臥。”這已經是一種病了。咱們就是一個俗人,六根不淨,咱們也不修打坐息念的功夫,整個瘋瘋癲癲,被八麵風吹得顛三倒四,跟著說不要打坐,那是要出問題的。
劉丹說到這裡,在紙上寫下釋迦佛的傳法偈給大家看,道“佛法說到最後,就沒有法可說了。釋迦佛講法49年,最後把衣缽傳給大迦葉的時候說
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
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
大家說說這句偈是什麼意思?”
眾人接過紙條琢磨了半天,也沒說到點子上。佛經為什麼難懂,還有一點是因為對於佛經中的一些名詞不理解,因為在不同的語境,這個詞的內涵也會發生變化。比如一個“法”字,有時候指我們的本來麵目,佛法,佛性;有時指世界萬物,萬法唯識;有時候指佛陀所說的經書。大家看不懂也是正常的,因為這是祖師之間的傳法偈,除非是禪宗大德,一般人是搞不懂的。
劉丹給他們逐一解釋
法本法無法佛法本來就沒有“法”和“無法”,佛法非有非無,無一法可立。也就是說“諸法空相”。
無法法亦法雖實無一法可立,卻又不妨礙森然萬法之因果運轉。無一法可得,故能建立萬法。諸法空相,能含萬法色相。雖無法可說,但又不礙言說,故有佛經傳世,教導世人。
今付無法時今天我把這個萬法空相交付給你的時候。
法法何曾法千法萬法,八萬四千法門,儘管說了這麼多,但何曾有法?我說法49年,什麼法都沒有講。
傳法偈雖然講得清楚,但都是字麵上的意思,隻有深悟實相,才能真正理解,也就是說,要“行深般若波羅蜜多”。眾生皆具智慧德相,但因妄想
執著,不能證得。我們每人都有一顆摩尼寶珠,釋迦世尊應化人間,傳佛心印。說法四十九年、談經三百餘會,橫說豎說葛藤說,都是烘雲托月,都沒有說到這摩尼寶珠本身。最後靈山一會,世尊拈花、迦葉微笑,才傳下來這‘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摩尼寶珠。
劉燁問“九郎,你對法雅和尚講的法怎麼看?”
“其實用道教玄學的思想來理解和詮釋佛教般若,這本身就有很大的問題。”劉丹道,“佛法有更深的內涵,不是道家的名詞能完全概括的。道家的‘本無’能解釋佛家的‘真如’嗎?‘道行’能解釋‘般若波羅密’嗎?把《波羅般若經》譯作《道行般若經》,把五戒譯作五常,其實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如來說的空性有‘體大、相大、用大。’三層含義體大,就是體性包含一切,無有一物在這個體性之外。相大,就是從體性所顯示的妙用周遍圓滿,無所不具,無所不遍,本自具足。用大就是說這個空性能發無邊妙用,能生萬法,一切諸佛乘此一心以躋極果,究竟無餘。
心量廣大,猶如虛空,足以含儘恒沙佛土。也就是說,所有恒河沙數的佛土,無一不在佛性之內。我們知道,每一個佛土都有三千大千世界,而我們的性量包含十方諸佛,恒河沙數佛土都在內,你們說這大不大?真是大得不能再大了,這就是大而無外。而我們學佛,就要證悟到廣大無邊、儘虛空、遍法界的心量。你們說,就道家的一個‘無’字或者‘道’字,能涵蓋所有的這些內容嗎?”
道家的“本無”與佛經中“空”的觀念極為相近,自表麵上看來,很容易會將二者視作同樣的概念,除非深入玄學及佛學之中,否則一般人並不能輕易地分辨二者之間的異同。因此在東晉時發展出的六家七宗格義佛教裡,到晚年時已然反對格義佛教方法的釋道安,其所持以詮釋般若空理的理論,仍被列為格義佛教中最的“本無宗”,道安在詮釋般若學之際,仍常免不了使用道家的語彙和觀念以為資助。究其原因,除了上述玄佛學說在一定層麵的相近外,解說佛教思想時,也必需等到發展出成熟的中土佛家語彙之後,才能夠以成熟且純粹的佛家思維來替代玄佛交雜的格義佛教。
其實這些也難免,因為當時佛教經典傳過來的很少,有很多名詞他們很難明白其意義,而且各人的根器都不一樣,真正能深悟實相的很少。佛家經典是超出世間法的,是出世間法,在東土沒有現成的詞彙來描述佛法的甚深內涵,所以後世的譯經者直接音譯,比如“涅槃”、“婆伽梵”等等。
看來要把《肇論》這本書印出來了。僧肇對於南北朝的格義佛教一一點評,指出他們的不足,對於現在來說是非常及時的。不需要等到法師道安來做這個事,道安現在還是個小孩。當然還有《維摩詰經》,這部經一出來,那些談玄論虛的家夥都要頂禮膜拜。唐朝著名詩人、畫家王維,字摩詰,號摩詰居士,可見對維摩詰是怎樣的崇拜。《維摩詰經》本身是一部被公認富有濃厚小說、戲劇意味的文學式佛教經典,自古即受到眾多文人雅好,《維摩詰經》的主人翁維摩詰居士,調和世間與出世間的矛盾、圓融的人生態度,為中國文人開創出一個理想精神世界,所以受到文人普遍傾心向往。
《維摩詰經》說維摩詰居士生病在家,釋迦佛派他的十大弟子去探病,一個個點名,
竟然沒有一個敢去,因為以前他們都受到了維摩詰居士的訓誡。最後沒辦法,釋迦佛派文殊菩薩率領眾弟子去看望,引出了後麵精彩的對佛法真義的辯論。
也許喜歡維摩居士的士大夫們還有一個惡趣味,就是維摩詰一個在修行家的居士,把佛的大弟子這些專業修行者說得啞口無言,這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何等的般若智慧,何等的辯才無礙。咱們也是在家修行,咱不坐禪,不做這些死功夫,舍利弗晏坐林中不是被維摩詰嗬斥嗎?咱們不用打坐,也能像維摩居士一樣深入經藏,智慧如海,辯才無礙。可以這樣說,自從《維摩詰經》被鳩羅摩什重新翻譯出來之後,道家基本上就翻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