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赳心中珍藏的稀有物種。
他們曾經有未來,曾經有永遠,如今,隻剩下曾經。
梁赳現在已經不喜歡永遠,隻喜歡當下。
“阿湛,我很醜嗎?你為什麼老不看我?”梁赳奇怪地問道。
阿湛在曬草藥,阿湛會很多東西,認識草藥是他其中一個技能,聽李奶奶說,他在家的時候,就會上山采藥,拿到鎮上或者附近縣城裡的藥鋪換錢,有好幾家藥鋪都和他長期買貨。
梁赳用的是小語那種為什麼不能在家陪她的語氣,有點失落,有點埋怨,又有點無奈。
阿湛轉頭看了梁赳一眼,隨即又移開目光,沉默不語。
梁赳不醜,她美得不真實,美得和這大山,田野包圍的村子不相襯。她那雙眼睛,晶瑩明亮,勝過山水,她的皮膚白得晃眼,太陽射在她身上,都似在貪戀她。
她沒有城市人在山裡人麵前特有的優越感,反而友好親近,渾身都透著一股溫柔而美好的氣息。
梁赳總是帶小語跟著阿湛走東走西,每次阿湛不耐煩地回頭看去,她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半點不矜持,像是他們很熟悉一樣,其實他們一點不熟。
小語呢,以前很聽話,阿湛讓她待在家裡就絕對不會跟屁股,有梁赳在,她就都聽梁赳的,也一副笑嘻嘻的模樣看著他。
不過,阿湛這幾天除了接了一戶人家安裝水電的工作,就是到果園裡替人收果子,都有地方讓他們乘涼,他才沒說什麼,小語喜歡跟他隨她去吧,他平時沒什麼時間陪她,趁現在彌補一下都好。
至於梁赳,好比山佬出城,她出身大城市,第一次進村,看什麼都好奇罷了。
看膩了也就甩開。
確實如此,等到果園收完果子,阿湛要上山采藥,梁赳沒有再跟,在客廳裡唱歌給小語聽,小語聽得入迷,都沒有來和他說,哥哥注意安全,哥哥早點回來。
梁赳唱的是一首粵語歌,她的聲音溫柔清甜,語調軟軟的,像桃花村的山泉水,沒有半點雜質,說不出的舒然。
那首歌,是某位香港男歌手比較出名的單曲,她唱出了另一番滋味,更好聽嗎,確實好聽,隻是感覺不一樣,她的聲音裡有一種風輕雲淡之後的釋然。
“你快樂過生活,我拚命去生存,幾多人位於山之巔俯瞰我的疲倦,渴望被成全,怒人做人誰怕氣喘”
陳景湛不知不覺地停在門口,聽她唱完了一首。
“好聽嗎?”
“好聽,姐姐好厲害。”
“謝謝寶貝。”
在他們才認識的那天晚上,梁赳就親熱地叫小語“寶貝”。
小語和哥哥說,她好喜歡姐姐,不要姐姐走,姐姐會叫她寶貝,麗麗的媽媽就是那樣叫麗麗的,沒有人那樣叫過小語,哥哥也沒有,姐姐是第一個。
陳景湛從小無父無母,母親在他兩歲那年失手殺人,坐牢十年,出獄後和其他男人給他生了個妹妹,產後大出血走了,父親沒怎麼管過他,七年前去北方打工,喝醉酒死在零下二十幾度大雪紛飛的異鄉街頭。
阿湛由爺爺養到五歲,爺爺去世後被送到外婆家,一直寄人籬下至今。
很多時候,他如空氣一般存在,被需要,又遺忘。
外公養他,是因為養活他,他能幫忙種地,外婆照料他,是因為和小女兒的情分,女兒走了,留下一個更小的以後,外婆心底隻有歎息,她信奉命理,似乎認定小女兒淒苦的一生皆因她一雙兒女而起。
自從陳景湛媽媽走後,外婆對他們的態度就大不如前。
小語從外婆那裡沒得過什麼溫柔,阿湛要賺錢,以後帶妹妹離開這大山去外麵上學,沒什麼時間陪伴,即使在身邊也不會是那種能開口就是寶貝心肝的性子,他從不知道簡單一聲寶貝,就可以讓妹妹感到幸福。
夏日的陽光有毒,阿湛覺得屋裡那個女孩也有毒。
她怎麼能這麼厲害。
短短五天,就差點把人家養了五年的妹妹,轉眼變成跟撿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