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之城,西城區。
此地的混亂與血腥,已然成了某種常態。
街道兩旁的建築少有完整,焦黑的木料與碎裂的骨骼糾纏,空氣中彌漫的煞氣濃烈到幾乎化作實質的血色薄霧,尋常武者在此待上片刻,便會心浮氣躁,戾氣橫生。
林凡行走其間,周身卻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屏障,那足以侵蝕心智的濃重煞氣靠近他身周三尺,便如同溪流遇上磐石,自然而然地分流繞開,無法沾染他半分衣角。
他的步伐平穩,目光徑直投向這片區域最核心,也最猙獰的那座建築——修羅場。
那是一座由無數漆黑巨石與各種龐大獸類的森白骸骨混合澆築而成的巨型角鬥場,其規模堪比一座小型山脈,靜靜地匍匐在大地上,散發著原始而野蠻的氣息。
建築外牆上,除了密布的刀斧痕跡,更是粗暴地鑲嵌著無數斷裂的兵刃以及一些風乾縮水,麵目猙獰的頭顱,視覺衝擊力駭人聽聞。
最引人注目的是其上空,終年凝聚不散的血色雲霧,那是由無數場廝殺積累的殺伐之氣與隕落者的不甘怨念交織而成,將陽光徹底隔絕,使得修羅場及其周邊永遠籠罩在一種令人壓抑的暗紅陰影之下。
這裡,是罪惡的狂歡之地,也是亡命徒的墳場。
林凡腳步未停,走向那如同巨獸張開,欲要吞噬一切的漆黑入口。
他手掌一翻,一張由不知名凶獸骨骼打磨而成的麵具出現在手中,麵具造型猙獰,觸感冰涼。
他隨手將其覆在臉上,隻露出一雙不起絲毫波瀾的眼眸。
北靈界的天驕,劍域的首席弟子林凡,於此暫時隱去。
此刻起,他便是修羅場中,代號“無名”的角鬥士。
踏入幽深甬道,潮濕陰冷的氣息夾雜著血腥汗臭撲麵而來。牆壁上滿是深褐色血汙,前方的聲浪如同悶雷,越來越響。
甬道儘頭,視野豁然開朗,震耳欲聾的喧囂瞬間將他淹沒。
環形角鬥場內,無數麵容癲狂的觀眾嘶聲呐喊。
角鬥場的中心,是一座高達數丈,由特殊黑石鋪就的廣闊擂台。
此刻,擂台之上,兩名體型魁梧,渾身浴血的壯漢正在進行著最為慘烈的生死搏殺。
他們沒有使用兵器,完全依靠拳頭,利爪和牙齒,鮮血不斷飛濺,伴隨著骨裂聲和野獸般的咆哮。
每一次重擊,都能引來觀眾席上更加狂熱的歡呼。
林凡隻是淡漠地掃了一眼那血腥的擂台,便徑直走向角鬥場邊緣一處相對安靜,光線昏暗的角落,那裡是角鬥士報名登記的地方。
負責登記的是一個身材佝僂的老者,臉上縱橫交錯的刀疤讓他看起來如同惡鬼。
他頭也不抬,用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岩石的聲音問道:“姓名。”
“無名。”
林凡的聲音平靜,沒有任何起伏。
老者手中的骨筆微微一頓,終於抬起頭。
他那雙渾濁得幾乎看不到眼白的眸子,在林凡臉上那張猙獰的麵具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麻木,冰冷,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將送上流水線的物品。
“生死自負。”
他沒有多餘的問題,隻是在麵前那本不知由何種皮革製成的,散發著淡淡腥氣的厚冊上,用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墨汁,歪歪扭扭地寫下了“無名”二字,隨後扔過來一塊冰涼沉重的黑鐵令牌。
令牌正麵刻著一個數字,背麵則是修羅場那骷髏與兵刃交叉的猙獰標誌。
林凡接過令牌,指尖傳來的冰冷觸感與他內心的平靜形成對比。
他轉身,毫不猶豫地走向另一條更為陰暗,通往角鬥士休息區的甬道。
身後的喧囂與瘋狂,與他漸行漸遠,仿佛是兩個世界。
他的角鬥之路,從最底層,也最混亂殘酷的“百人斬”開始。
這種角鬥毫無門檻,報名即可上場,是修羅場用來快速篩選炮灰和暖場的最佳方式,死亡率極高。
第一場,他的對手是一名身高九尺,滿臉橫肉,渾身煞氣繚繞的壯漢,修為在神魄境巔峰。
那人看著戴著麵具,身形看起來並不算特彆健碩的林凡,咧開大嘴,露出滿口黃牙,發出一聲不屑的獰笑。
“藏頭露尾的鼠輩,也敢來修羅場送死?
給爺爺跪下!”
壯漢咆哮一聲,體內元力爆發,手中那柄門板般的沉重開山大斧,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和仿佛能劈開山嶽的威勢,朝著林凡的頭頂猛劈而下。
斧未至,那淩厲的勁風已經吹動了林凡的發梢。
觀眾席上響起一陣興奮的嚎叫,似乎已經預見到那麵具人被一斧兩半的血腥場景。
麵對這足以讓尋常涅盤境修士都嚴陣以待的狂暴一擊,林凡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
他就那麼隨意地站著,直到那冰冷的斧刃即將觸及他頭頂麵具之際,他的身形,動了。
沒有驚人的速度爆發,沒有殘影,隻是如同鬼魅般,向左側輕描淡寫地橫移了半步。
就是這看似簡單隨意,如同閒庭信步般的半步,卻巧妙到了極致。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那攜帶著萬鈞之力的巨斧,以毫厘之差,擦著他的衣角轟然劈落,“哐”的一聲巨響,狠狠砸在堅硬的擂台地麵上,濺起一串刺目的火星。
壯漢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轉為錯愕。
他全力一擊竟然落空?
然而,根本不給他任何變招的機會。
在他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瞬間,林凡並指如劍,對著他那隻緊握斧柄,青筋暴起的手腕,隨意之極地淩空一點。
“叮!”
一聲異常清晰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那壯漢隻覺得手腕處如同被燒紅的鐵針狠狠刺入,一股尖銳到極點的刺痛混合著詭異的麻痹感,瞬間傳遍整條手臂的經脈。
他五指一軟,那沉重無比的開山大斧竟完全不受控製地脫手飛出,“哐當”一聲,砸在遠處擂台邊緣,發出一聲悶響。
“你……”
壯漢眼中滿是驚駭與難以置信。
但林凡的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停頓。
在點出一指的同時,他的身影已然如同沒有重量的青煙般欺近,一記手刀看似輕飄飄地砍在了壯漢的後頸之上。
“砰!”
一聲悶響,壯漢雙眼猛地翻白,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軟軟地癱倒在地,激起一片塵埃,徹底昏死過去。
從開始到結束,不過一瞬之間。
整個原本喧囂鼎沸的角鬥場,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出現了刹那的死寂。
幾乎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
發生了什麼?
那個神魄境巔峰的凶悍角鬥士,就這麼倒了?
一招?
甚至沒看清那麵具人是怎麼出手的?
而且……他沒殺人?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更加狂熱的爆發。
“無名!無名!無名!”
起初是零星的呼喊,迅速彙聚成一股不小的聲浪。
這種神秘,強大,卻又在血腥修羅場中顯得格外“仁慈”的風格,瞬間吸引了無數好奇與關注的目光。
下注在他身上的籌碼,也開始悄然增加。
而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的數日,“無名”這個代號,如同投入滾油中的冰塊,在罪惡之城的地下世界迅速炸響,引發了巨大的波瀾。
第二場,第三場,第十場,第五十場……
對手換了一個又一個,有如毒蛇般詭異刁鑽的魔修,有肉身強悍,恢複力驚人的半妖血脈,有精通隱匿襲殺的刺客,還有驅使著毒蟲猛獸,令人防不勝防的馭獸師。
他們的修為從神魄境到涅盤境巔峰不等,手段五花八門,狠辣異常。
隻是。
在“無名”麵前,結果卻出奇的一致。
沒有人能在他手下走過兩招。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動用過任何絢麗的武技,沒有展露過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甚至沒有離開過以擂台中心為原點的小小範圍。
他僅僅憑借著一雙肉掌。
或者說,是那化入了本能,返璞歸真的精妙劍指,以及那看似平平無奇,卻總能於電光火石間避開所有攻擊的詭異身法,便輕鬆瓦解了所有攻勢。
他的力量控製妙到毫巔,每一次出手都如同經過了最精密的計算,總能最有效率地讓對手失去戰鬥力。
更讓所有觀戰者感到不可思議乃至漸漸麻木的是,他依舊堅持著不取人性命的原則。
所有敗在他手下的人,最嚴重的也隻是重傷昏迷,斷幾根骨頭,修養一段時間便能恢複,卻無一人死亡。
在這血腥的修羅場,不殺,在某些時候,比殺戮更需要絕對的實力和掌控力。
這種特立獨行的風格,與他那火箭般躥升的連勝場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和強烈的個人標簽,讓他的人氣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積累著。
無數賭徒將他視為“福星”和“穩賺不賠的買賣”,將大把大把的靈幣壓在他的身上。
每一次“無名”出場,賭盤的流水都高得嚇人,甚至帶動了整個罪惡之城的地下經濟。
他的神秘,強大與“不殺”,也引來了各種猜測,有人認為他是某個大勢力出來曆練的核心弟子,有人認為他是修煉了特殊功法的苦修者,眾說紛紜。
九十八連勝!
當林凡再次登台,麵對一名在修羅場混跡多年,凶名赫赫,修為已達半步武王的老牌角鬥士“岩虎”時,全場的氣氛已經狂熱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岩虎以防禦力和狂暴的力量著稱,曾生生撕裂過同級彆的對手。
他怒吼著,如同一頭發狂的巨熊,衝向林凡,每一步都讓擂台微微震顫,拳頭之上凝聚的土黃色元力厚重如山,仿佛能碾碎一切。
林凡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直到那狂暴的拳風撲麵,他才微微側身,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以一種看似緩慢,實則快到極致的速度,精準無比地點在了“岩虎”那覆蓋著厚重元力的拳頭腕脈之上。
“噗!”
一聲輕響,如同氣球被戳破。
“岩虎”前衝的勢頭猛地一滯,拳頭之上凝聚的磅礴元力瞬間潰散,整條手臂軟軟垂下,臉上充滿了驚愕與茫然。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林凡另一隻手隨意地在他身上一點。
“岩虎”那龐大的身軀晃了晃,隨即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軟倒在地,鼾聲如雷,竟是直接被點中了昏睡穴道。
又是這一套組合,縱是經曆了九十八戰,卻依如初見。
全場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撕裂蒼穹般的狂熱呐喊!
“無名!無名!無名!”
九十九連勝!
距離那傳說中的“百連勝”封王,僅一步之遙。
這在修羅場近萬年來的曆史上,也堪稱奇跡。
最高處那間由透明晶石打造,可以俯瞰整個擂台,內裡卻極儘奢華的貴賓室內。
鬼母之子,那位麵容俊美卻帶著病態蒼白與陰柔的“鬼少”,慵懶地半躺在由數名衣著暴露,容貌妖嬈的美女簇擁的軟榻上。
他手中把玩著一枚通體漆黑,雕刻著詭異骷髏紋路的戒指,狹長的眼眸饒有興致地注視著下方擂台上,那道被數十萬人瘋狂呼喊,卻依舊靜立如鬆的戴著猙獰麵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