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夜黑風高。
雍縣上空。
鉛雲低垂,雨絲如綿,不停歇地從天空飄落下來。
秋日少雨的季節,居然罕見的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水。
雨水淋濕了道路,雖然不至於泥濘,但下雨天,總是出征軍士最討厭的天氣。
也就是在這秋雨淅淅瀝瀝的時候,悄無聲息的,雍縣四麵城門都被打開了。
費曜身披鐵甲,眼神堅定,他站在城樓上遠眺,黑暗中隻能模糊看到雨幕中聯綿的群山和荒原。
以及遠處影影錯錯,閃著微弱火光的漢軍營寨。
城門仿佛黑暗的巨獸張開了巨口,吞噬著外麵無儘的雨夜。四千魏國州兵早已整裝待發,他們身穿蓑衣,手持兵器和盾牌,臉上寫滿了決絕。
隨著費曜一聲令下,士兵們如同出籠的猛虎,朝著北麵突圍而去。
“突圍!”
“突圍!”
馬蹄聲、鐵甲相碰聲和士兵們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打破了秋夜的寧靜。
突圍的隊伍在雨中急速行進,泥水濺起,卻無法阻擋他們的腳步。
夜色中,隻能看到一隊隊人馬迅速穿越荒野,朝著北麵突圍的方向奔去。
秋夜的雨依舊下個不停,但突圍的魏國州兵們心中隻有一個信念突破重圍,回家,活下去!
魏軍突圍的聲響很大,周圍堡壘中的漢軍當即截擊而上,不過半刻鐘的時間,費曜還未衝出漢軍的包圍圈,便已經被包圍住了。
拒馬鹿角,陷坑繩索,準備了近一個月,怎麼會讓獵物逃掉?
然而,漢軍剛準備鬆懈下去的時候,在他們身後,雍縣方向,又響起了震天價響的聲音。
隻見雍縣南門奔出一支精銳,朝著南麵漢軍的包圍圈猛得鑿上去。
“衝啊!殺啊!”
陷陣營的勇士們一馬當先,他們手持長矛和大盾,臉上毫無懼色,猶如鋒矢一般,為後續的精銳部隊開道。
曹真的隊伍突然出現在漢軍的南麵防線,漢軍顯然有些措手不及。
“陷陣,破敵,突圍!”
“殺!”
“殺!”
“殺!”
陷陣營的勇士們發出震天的呐喊,手中的長矛如林,盾牌如牆,他們如同一股不可阻擋的鋒矢,直撲漢軍的陣地。
曹真與郭淮率領的三千精銳緊隨其後,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和盾牌,與漢軍展開了激烈的交鋒。
“不想做漢國奴隸的,便隨我衝殺,過了這一關,回到洛陽,吃香的喝辣的去!”
曹真撕扯著嗓子大吼,手持長槍,已經是連挑三個漢軍士卒。
鐺鐺鐺~
兵戈交擊,火星四濺,每一次兵器的碰撞都發出震耳欲聾的金屬撞擊聲。
鮮血迸濺,哭喊聲不絕於耳。
濺在身上的液體,也不知道是血水,還是雨水。
但雙方,都已經是殺紅眼了。
由於北麵的漢軍主力被費曜的突圍行動所牽製,南麵的防線相對薄弱。
加之陷陣營的勇猛開道和三千精銳的迅猛衝擊,漢軍的防線很快就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曹真與郭淮率領的隊伍如同出籠的猛虎,順著這道口子迅速突圍而去。
“哼!想逃?”
馬岱手底下千餘羌氐騎兵,適才準備好,便接到了南麵魏軍即將要突圍的消息,這他如何能夠容忍。
若是曹真在他眼皮底下逃了,他到手的功勞可就飛了。
“諸位,之前魏人是怎麼欺壓你們的,如今報複的機會來了,得功勞做人上人的機會也來了,莫要說我不給你們機會,現在機會來了,便看你們中不中用了!”
這千餘騎兵,都是馬超還活著的時候,投效過來的羌氐部眾。
馬超來了,能一下子吸引他們前來投效,一方麵確實是因為馬超有威望,而另一方麵,卻也是他們在魏國的日子不好過。
若是在魏國的統治下,他們吃香的喝辣的,如何會冒著被殺頭的風險,來投奔馬超?
說白了,他們非是漢人,而是羌氐,異族人,天然的便是被漢人輕視,壓榨。
日子過的艱難,方才如此。
現在有報仇的機會,有立功的機會,這些人當即嗷嗷叫起來了,朝著奔逃的曹真所部追擊而上。
突圍中的曹真,方才有一種天高任鳥飛,水深憑魚躍的感覺,突然聽到身後的動靜,整個人頓時不好起來了。
漢軍堡壘縱橫,拒馬鹿角無數。
他從雍縣中帶出來的戰馬,早就不能用了,現在坐的是親衛搶的漢軍馬匹。
但馬匹隻有一匹,身後的漢軍騎兵可不僅僅隻有一匹馬。
說不定一人三馬,這般追擊下去,等他身下戰馬馬力不濟了,便隻有死路一條了。
曹真看向一邊奔逃的郭淮,大吼道“派人前去阻擊漢軍追兵,為我爭取撤退的時間!”
現在這種情況去阻擊,那跟送死有什麼區彆?
郭淮呐呐無言,全當沒聽到,整個人伏在戰馬上,朝著南麵狂奔而去。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在這個生死存亡之際,什麼上軍大將軍,比得上自己的性命重要?
曹真不得不對著身側的親衛說道“下馬,前去阻擊敵軍!”
親衛自然知曉這個時候下馬轉身阻擊的下場,但他畢竟是曹真的親衛,曹真對他恩重如山,此刻命令一來,縱然是知曉前麵便是絕路,他卻也隻得躍身下馬,將戰馬奉上,轉身應敵。
“朱三,待我回洛陽了,汝之妻兒族人,必會給他們富貴!”
聞此言,親衛朱三拔出腰間的環首刀,立在原地,頭也不回的說道“小人的妻兒,便有賴大將軍照顧了!”
說著,怒吼一聲,反向衝鋒,如飛蛾一般,朝著漢軍熾熱的大火撲去。
甚至連一點火花都沒有泛起,便被追擊而來的漢軍衝倒在地,片刻之內,便被數千頭戰馬踩成肉泥,連個人樣都沒有。
來不及感傷了,曹真牽著兩根韁繩,朝著南麵奔馳而去。
多了一匹戰馬,便多了一份生機。
他曹子丹,絕不能死在這裡了!
隴縣,是陝西西大門,因地處隴山東阪而得名。
秦襄公建都於此,開疆啟土;秦始皇西巡,視這裡為秦之西門;漢武帝登隴首,在此設置大震關,素有“秦都漢關”之稱。
漢唐以來,隴縣成為絲綢之路上的重要驛站,張騫出使西域,唐玄奘天竺取經,都經過此地,位置的重要,不言而喻。
此刻。
隴縣城外,漢國皇帝的儀仗擺開,禁軍加上民夫,加上侍奉皇帝的隨從內官,計有萬人之多,場麵可稱之為宏大。
正是因為如此,劉禪才沒選擇入城。
隴縣雖然是古城,但絕對算不上大,他要是進去了,豈不是要城中的百姓都騰出地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