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彌漫的境域裡,身形如麻杆的貘裹著黑色大衣,坐在快餐店獨棟建築的屋簷上,晃蕩著雙腿,神情愉悅地吹著泡泡。
在他腳下,七個穿著同樣裝束的人陷入了昏迷,正被七個巨大的氣泡包裹著。
無數七彩的絲線從氣泡中被抽出,在半空凝聚成七個碩大的繭。
除了這七個人自己之外,還有更多的絲線從半空中凝聚而來,同樣纏繞到了巨繭上。
那是所有人,關於這七個人的記憶。
其中從周鋒三人身上生發的絲線纏繞而成的巨繭呈現出破開的樣子,裡麵孕育的傀儡已經消失了。
“眾生因不平而苦,眾生因不平而樂。”
貘看向張長林,嬉笑著問:“你說人這一輩子到底在追求個啥?”
“每個人都想出人頭地,想要與眾不同,但每個人卻又不自覺地想把那些拚命往上爬的,想要脫離自己那個平庸群體的人給拉下去。”
“就算是特事局的戰士,這群以服從命令為最高信仰的人,居然也不能免俗。”
貘指著張長林身後那群被他複活的,缺胳膊斷腿的人說道:“你就準備指望這些人,去建立一個你心中的新秩序?”
“就算你真地依靠這些人,從18號城市裡逃了出去,在一個不被任何人注意地地方建立了自己的桃花源——”
“你能保證他們會永遠按照你的意誌,安穩的生活下去嗎?就算他們受你控製,不能違抗你的意誌,那他們的家人呢?”
貘湊在張長林的耳邊,聲音低沉又沙啞,歎息道:“有時候一個人沒有做什麼壞事,不是因為他本性善良,隻不過是這個人的能力還不足以讓他對彆人產生太大的傷害罷了。”
張長林沉默地看向自己身後,那些被自己複活後還有些殘缺不全的人們。
這些人是受過他恩惠,又把命搭上的,是他十幾年來接觸和了解的最深的一群人。
他們來自各行各業,能力普通,品行一般,也正是因為一般,他們向上爬的力量不夠,往下拉人的心也不狠,但那種妄想超出平淡生活的心卻又一直不斷地躁動著他們。
“喔唷,你這個包包真好看,兒子給買的吧。”
“你真是幸福死了,兒子能賺鈔票還那麼孝順,哪像我們家那小祖宗,跟討債的一樣。”
“哈哈,哪有你說的那麼好,你家阿強也不錯啊,人多老實。”
……
“孫家那女人我看快得意死她了,早晚摔下來,摔死她。”
“她們家那小孫,上學的時候還沒我們家阿強好呢,天天遊手好閒,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成小老板了。”
“聽說生意不乾淨呢,搞不好哪一天要蹲局子也說不定……”
就這樣不痛不癢,又充滿了妒忌與虛榮的話,充斥在每一天的生活裡。
過去的十幾年,日子就像洗過衣服的肥皂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伴著些許馨香的臭味。
人心生滿溝壑,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當雨水不夠豐美的時候,這些陰暗的角落即便生長出什麼,也會因為營養不足而成不了氣候。
但如果以權勢澆灌,很難想象那些吃人的野草會瘋漲到什麼程度。
而權勢,本身就是群居生活所附帶的必然產物。
“人類社會已經不能依靠自身的力量解決自己的問題,也不可能憑借自身的力量壓製自己的**與瘋狂。”
“人類的社會隻會在不斷地反抗、崩塌、重建中周而複始,直至文明消亡。”
貘滿懷悲憫地看著張長林:“加入我們,隻有我主才能真正實現你心中所想的世界。”
張長林:“我心中想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