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話語猶如夜鴉淒厲的鳴叫,在三人腦海中盤旋;仿佛某種來自本能的聲音在一遍遍發出最後的警告,不要直視眼前的存在。
渾身僵硬的伊恩像雕塑似的站在原地,額頭與脖頸滲出細密的冷汗,瞳孔中的血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直至這一刻,他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多麼可怕的錯誤——他嚴重低估了土著邪教徒們的決心,以及“某些人”做事不計後果的下線。
他們竟然讓哈羅德吞下了隕神之卵?!
對於一個年齡超過四十歲,從未接觸過三大魔法更不曾完成“烙印”的中年人,根本不可能對抗那份胎卵中的力量;他會被尚未降生的“隕神”變成孵化自己的容器,被當做養分逐漸吸收,一點一點的被扭曲和變異,最後被徹底吞噬占據。
而且這種“不合格”的容器,注定無法讓胎卵正常降生;聖艾薩克就在他的筆記中提到過這方麵的內容,教派分裂時代種種舊神派肆虐的惡**件,很大部分都是某一“使徒”的血脈因為錯誤降生,引發連鎖事件釀造的悲劇。
那些邪教徒…他們是打算犧牲一顆珍貴的胎卵,摧毀整個白鯨港?
自己居然無視了這一切,甚至還暗中指引安森·巴赫驚動這幫異教徒,激化矛盾讓事件加速到來。
無信騎士團…整個克雷西家族,或許都會因為自己的錯誤,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
伊恩的腦海亂成一團,拚命掙紮著已經動彈不得的身體,垂目看向同伴,發現手持雙刀的德裡克也是同樣的一動不動。
旁邊的卡爾諾依然單膝跪地,他緊閉雙眼,劇烈顫抖的雙手死死攥著沒入地麵的長槍。
他隻得抬起頭,努力看向哈羅德那大概是臉的“部位”,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晚上好,哈羅德…議長閣下,有什麼事嗎?”
哈羅德挑了挑眉頭,又長又密的睫毛隨著轉動的眼珠而蠕動
“有什麼事?這應該我要問的問題才對…你們不請自來的跑到我的家,把這裡搞得一團糟,不覺得應該向我解釋解釋嗎?”
“還有,你剛剛說的‘議長’是什麼,某種尊稱嗎?”
看來胎卵已經侵蝕到腦子了…伊恩臉上的笑容愈發僵硬“是的。”
“另外我們和大倉庫的混亂沒關係,這一切都是……安森·巴赫乾的!我們隻是來救我們的朋友,想帶他們離開僅此而已!”
他故意提到安森·巴赫,想以此為突破口看看對方的記憶和理智究竟還保存多少,好確認自己下一步的行動。
大倉庫的天花板就在自己頭頂,但現在外麵到處都是守備軍團的士兵,對方甚至能直接看穿自己製造的隱匿屏障,想撤退必須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
果然,話音剛落哈羅德的眼神中就露出了一絲迷茫,完全忘記了自己不到三分鐘前才提到過這個名字“安森·巴赫,真是個讓人熟悉的名字…他是誰?”
“誰也不是!”伊恩快速道,同時和恰巧雙目睜開的卡爾諾交換了一下眼神,一切儘在不言中
“就是個討人厭的,不值一提的小人物罷了,您不用過度在意。”
“小人物?”
哈羅德表情驟然一冷“你稱呼殖民地的守備司令,那個徹底‘殺死我’的家夥是小人物?”
“呃…是的。”
麵對一會兒理智一會兒失智的哈羅德,強作鎮定的伊恩十分堅定的說道“和尊敬的哈羅德議長相比,他就是個狗仗人勢,恃強淩弱的小人物而已。”
“沒錯。”哈羅德先是微微頷首,緊接著眼神中再次露出迷茫的神色
“你說誰?”
伊恩·克萊門斯“……”
就在局勢陷入僵持時,劇烈的爆炸聲再次從倉庫下方響起,淒厲的慘叫聲中還夾雜著沉重的軍靴和整齊的排槍聲。
伊恩瞳孔瞬間輕微驟縮,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是守備軍團的人,他們進來了。
從聲音判斷對方在大門附近,應該正準備破門援救被大火圍困的受災居民;而這個通道是最靠近天花板的角落之一,考慮到整個倉庫的構造…他們現在所站的位置,恰好是士兵們的正上方。
哈羅德同樣聽見了那聲音,迷茫的臉色微微一怔,正當他打算低頭的瞬間,驟雨般密集的槍聲再次響起。
“砰——!”
一發流彈穿過層層樓板和階梯間的空隙,從哈羅德的身側輕輕擦過;滾燙的鉛彈將蠕動的汗毛碾得粉碎,令黃綠色的膿液噴湧而出。
呆呆的看著那細小的傷口,迷茫的哈羅德似乎還沒有弄清發生了什麼。
“德裡克——動手!”
雙眼瞪圓的伊恩低吼道,他果斷拋棄無用的左輪,張開的雙手在身前交叉,然後猛地攥緊成拳。
動彈不得的狂獵騎士和單膝跪地的卡爾諾瞬間感到渾身一鬆,自己從頭到腳都是從未有過的輕盈,仿佛像是剛剛經曆過一次重生。
與此同時,伊恩渾身一僵,全身的血管一根根的爆出,“噗通!”跪倒在地。
呲鎯——
擺脫束縛的狂獵騎士沒有猶豫,果斷撲向尚在迷茫的哈羅德,亮銀色的刀芒在滾滾熱浪中扭曲變形,發出刺耳的尖嘯。
就在哈羅德即將被撕成碎片的刹那,額頭的眼珠猛地一轉,死死地盯著他。
來不及閃躲的德裡克雙眼充血,溢滿耳廓的血漿噴湧而出,臉頰瞬間腫脹成紫紅色,仿佛下一秒就會爆掉。
“噗!”
漆黑的長槍毫無征兆的從他腳下的地板伸出,精準的刺中了哈羅德的額頭;被貫穿的眼珠像水球似的炸開,隨槍尖一並攪入了哈羅德的顱腔。
“啊啊啊啊啊啊——!!!!”
被槍尖攪碎了大腦的哈羅德歇斯底裡的尖叫,另兩隻眼球向上翻白,渾身上下的汗毛開始瘋狂蠕動生長,有的甚至長出了酷似手臂和手掌的形狀,有的則類似節肢動物的觸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