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亂?!
聽到這個詞彙,路易的瞳孔瞬間驟縮。
他可以確切的肯定眼前的“俘虜”並未撒謊,對方的判斷也並非無理由的猜測,但這就帶來了一個問題
依靠帝國大軍保障和平,與伯納德·莫爾威斯合作愉快的揚帆城勢力究竟為何要背叛,與一群被本土和秩序教會通緝的罪犯合作?
他們不可能不明白揚帆城對帝國,甚至是對貝爾納和羅蘭家族究竟意味著什麼——如果隻是失去黑礁港以東的殖民地,那還尚可在能夠接受的程度。
但如果連經營多年,關乎到整個北方貿易網絡中最重要節點之一的揚帆城也丟失,帝國艦隊將徹底失去在新世界唯一的落腳點,對洶湧海的控製將僅限於西南周邊,從“世界性”海軍降級成為克洛維那種“區域級”的艦隊。
他們趁著帝國大軍離開的時間掀起叛亂,但伯納德又不是已經被擊敗了…好吧,即便假設他們在黑礁港與叛亂殖民地還有克洛維人的軍隊血戰,傷亡慘重潰不成軍。
可以揚帆城民兵此前表現出的戰鬥力,哪怕伯納德隻剩兩千人,攻克揚帆城也並非完全不可能——城內叛亂勢力畢竟不是主流,很顯然還是存在大量帝國支持者的。
而且…無信騎士團?
究竟是誰給了這些人勇氣,覺得秩序教會和裁決騎士團一定不會跨越洶湧海,隻為了追捕某些自曝的舊神派組織?
伊瑟爾精靈十三評議會的教訓和下場,對他們而言還不夠深刻嗎?
年輕騎士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家夥會做出近乎自殺一樣的舉動——即使陰謀成功,毀滅對他們而言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呃…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聽一下我的建議?”
就在路易陷入苦思的時候,仍被刀架脖子的襲擊者小心翼翼的斟酌道
“以您和那位伊瑟爾精靈小姐眼下的境地,與其去考慮揚帆城和無信騎士團是否能成功叛亂,不如考慮某些更現實的事情——像是離開這裡之類的。”
“離開?”
“是啊,無論如何這座教堂對你們來說已經不安全了,哪怕二位能夠待在這裡片刻不離,還是有數不清像我這樣的家夥或明或暗的出現。”
扶了扶頭上耷拉的半高禮帽,他聳聳肩“當然,我知道二位都不是什麼普通人,一般的傭兵根本無法對你們構成任何威脅——既然沒有多餘的打算,也就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必要。”
“您自己也說了,並不打算再插手任何紛爭,甚至不在乎揚帆城的統治者是誰;既然如此您對這座城市還有什麼可留戀的,為什麼不趁麻煩找上門前趕緊離開呢?”
麵對襲擊者的反問,年輕騎士陷入了迷茫。
對啊,為什麼不呢?
自己和芙萊婭離開舊大陸的目的就是為了避免紛爭,如果混亂已經不可避免,再待下去已經毫無意義。
“那您呢?”
短暫的恍惚後,迅速恢複冷靜的路易重新凝視著眼前的襲擊者“被無信騎士團委托了監視任務的您,能夠眼睜睜的放我離開?”
襲擊者麵色一僵,無奈的苦笑了聲“說實話…不行。”
“但現在我是您的俘虜,就算不是,以我的實力如果您和那位精靈小姐真的想走,也根本不是我能阻攔得了的——反正無論哪種我今晚的任務都注定要失敗,還不如給您個好理由放我條生路。”
這麼坦誠的答案倒是很對年輕騎士的胃口,雖然他總是隱隱感覺對方沒有完全說實話。
不過這並沒有關係,朋友之間也未必一定要絕對坦誠,就像自己來新世界的事情並未告訴亞瑟和…一樣。
“我接受您的建議。”
下定了決心的年輕騎士,鄭重其事的望向對方道“半小時…半小時後我會和她一起離開小教堂,然後還您自由。”
“我建議您前往紅手灣!”襲擊者迫不及待道
“雖然那裡已經是叛亂殖民地而且離克洛維人的地盤很近,不過有時候越危險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而且每年八月到十月那裡都有好幾艘開往艾德蘭的商船,現在出發絕對能趕得上!”
“……多謝。”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年輕騎士,隻是勉強一笑。
下定了決心的路易沒有任何拖延,甚至沒有進行任何多餘的籌備——半小時後,依舊身著修女服的精靈少女帶著個小小行囊走出了教堂,出現在二人的視線中。
很顯然,開始到現在,她對小教堂外發生的情況一清二楚;如果剛剛的手的人不是路易,情況大概就會是另外一種樣子。
但現在…精靈少女隻是乖巧的站在年輕騎士身後,默默地朝他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襲擊者毛骨悚然!
被嚇到動彈不得的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兩個人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雨夜中,直至……
再也感覺不到他們的氣息。
可怕,真的是太可怕了。
三大魔法中,追隨黑魔法之王的施法者們是對氣息最為敏感,也最善於洞察的一類;但當刀鋒架在自己的脖頸,襲擊者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多麼致命的錯誤。
無論嬌小的精靈少女還是貌似溫文爾雅的年輕騎士,那駭人的壓迫感都仿佛是披著人皮的猙獰凶獸…隻要想,隨時可以將自己生吞活剝。
哪怕已經再也感覺不到對方的氣息,他還是忍不住渾身冷顫,下意識的想要跪倒在地。
刺骨的雨水滲透衣物,渾身冷顫的襲擊者感覺仿佛有股電流從顱頂刺入,直通腳底。
強忍著想下跪的衝動,他快步穿過長巷,走進已經空無一人的小教堂。
空蕩蕩的回廊內,所有的房門都保持著打開的狀態;匆忙的精靈少女甚至忘記了要熄滅餐廳的爐火,到處都能聞到誘人的燉菜香味。
借助之前長期監視對小教堂的觀察,襲擊者在一片黑暗中憑著記憶找到了他的目標。
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