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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輝煌的白鯨港議會大廳內,仍然是一片熱鬨非凡;一位位衣冠楚楚,舉止從容的男女賓客在悠揚舒緩的音樂中歡聲笑語,儘情享用著美食美酒。
但對於大多數賓客而言,這樣珍貴的場合不僅僅是暫時放下煩惱,儘情放縱享樂的機會;更是拓寬人脈,拉攏盟友,尋覓財富的狩獵場。
每個人都是獵物,每個人也都是獵手;而高明的獵手們,往往都是以獵物的形象出現的。
至少在萊茵哈德·羅蘭眼裡,自己就是最高明的那個。
手捧紅酒,帶著風雅從容微笑的他在整個大廳內四處遊走,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與各個殖民地代表們不斷發生“偶遇”。
或是被人認出,或是經由第三者(當然是提前收買的托)介紹,或是不小心碰到,或是欲擒故縱的等候…早就在家族調教和無數次實戰中磨礪中總結出豐富經驗的他,有一萬種方法和自己盯上的目標相遇。
靠著“羅蘭”這個名頭和謙和的談吐,萊茵哈德輕鬆征服了絕大多數的殖民地代表,成為對方無話不談的交心好友。
作為新大陸公司(銀行)的行長,萊茵哈德其實隻需告訴對方自己的身份,就能輕而易舉的變成整場宴會第二耀眼的明星,所有急需投資和現金流的殖民地代表與商人都會蜂擁而至,將他圍得水泄不通。
但主動送上門的烤肉,哪有親手獵殺得到的香甜?
路易·貝爾納可能是唯一的例外,兩人原本就認識,而且嚴格意義上萊茵哈德還比這位艾德蘭繼承人小一輩…不過這點小小的插曲並不能破壞他的好心情,何況對方還從自己這裡拿走了二十萬金幣的貸款。
作為交換條件,新大陸公司獲得了揚帆城造船廠四分之一的股權;考慮到未來造船業的前景,自己等於是低價買下了一座金礦。
心情舒暢的萊茵哈德搖曳著杯中瓊漿,完全沉浸在了悠揚音樂所營造的環境之中,完全無視了窗外漆黑一片的風雪世界,儘情享受著盛宴與狩獵帶來的歡愉。
而在一牆之隔的休息室內,同樣是受邀前來參加宴會的三名“前無信騎士團”成員,卻是完全相反的感受。
伊恩癱坐在沙發上,整個人仿佛被抽乾了力氣,從頭到腳散發著濃濃的頹廢感;叼在嘴角的卷煙忽閃忽滅,散溢著淡淡的慘白色煙霧。
坐在他對麵的兩人也低著頭,沉默不語的仿佛在思考著什麼,完全沒有想要交談的**;倒是的桌上的酒瓶已經提前空掉,一滴也不剩。
又過了許久,坐在靠近床邊位置的德裡克似乎是感覺冷了;他站起身,準備將厚厚的窗簾再拉得緊實些。
“沒用的。”
就在他剛剛攥住窗簾的瞬間,伊恩·克萊門斯冷漠的話語聲在空寂的休息室內響起
“那並不是普通的暴風雪,而是守墓人行動的前兆…祂們的力量和責任限製了他們的活動範圍;唯有暫時打開墓穴,扭曲自然法則,才能讓祂們獲得些許自由…暫時。”
“換而言之,白鯨港…亦或者所有殖民地…都已經處於三舊神力量的覆蓋之下;你就是生再多的火,把窗戶堵住,也無法阻止冰雪的侵蝕。”
“它會一點一點的…慢慢地扭曲自然法則,直至最終時刻降臨以前,絕大多數人甚至都不會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即便意識到…也不是我們所能對抗得了的。”
“那該怎麼辦?!”
狂獵騎士猛地回首,一臉煩躁“所以我們就什麼都不做,待在這裡等死?!”
“不。”
卡爾諾淡淡道“這種說法太過仁慈了,是我們根本享受不到的奢侈。”
“即便以最好的結果考慮,我們大概會變成幽淵之主亦或者黯影魔的祭品,肉身腐爛,靈魂和意識被囚禁在他們的領域之中,直至自然潰散。”
“而這還是最好的結果?!”
狂獵騎士崩潰了“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們不趁早從這個鬼地方逃走?!”
“那你又想逃到那裡去呢?”
頹然的伊恩慘笑著“如果所料不錯,其餘的殖民地恐怕也在經曆相同的情況…畢竟嚴格意義上說,整個新世界都是三舊神的墳墓。”
“至於逃離新世界,返回本土,這個嘛…洶湧海之下,是幽淵之主的領域;祂是不會放過我們這些…叛徒的。”
“所以很遺憾,但我們根本無處可逃。”
前無信騎士團首領咬著煙頭,微微閃爍的火光映照著他瞳孔中的絕望。
這是一場賭博。
在伊恩最初的判斷之中,雖然安森·巴赫與盧恩家族的到來會打破新世界的平衡,但一定程度上也可以作為克雷西家族的外援,讓“守墓人”不至於將他們當做利用完就可以拋棄的炮灰。
事情的變化,是從克雷西家族與安森·巴赫決裂開始的。
費爾·克雷西的野心與瘋狂,遠遠超出了伊恩·克萊門斯的想象,危機之下他決定試圖單方麵與安森·巴赫和解,協助他驅逐在白鯨港的騎士團勢力,讓雙方還有一點點可以回旋的餘地。
然後…負責維係騎士團的黑法師死了,死在了安森·巴赫的手裡;他們三個人成了騎士團叛徒,隻能依靠對方的庇護才不至於變成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此後源源不斷出現,追殺他們和安森·巴赫的前騎士團餘孽,其實反倒讓伊恩·克萊門斯鬆了口氣…因為這說明克雷西家族真的喪失了對騎士團的掌控,已經無法構成任何實質性威脅,失去作為“帶路黨”的克雷西家族,不諳世事的守墓人根本不清楚他們正麵臨著安息之土暴露在秩序世界麵前的風險。
但他賭錯了,而且是滿盤皆輸。
不斷襲來的騎士團餘孽隻是幌子,是誘餌,是偵察兵和障眼法;目的是為了讓所有人忽視空氣中彌漫不斷,持續增加的三舊神氣息。
溫水煮青蛙…當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時,一切都太遲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真的就什麼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