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亞瑟突然嚴肅的表情,微微蹙眉的伯納德屏氣凝神,鄭重其事的將酒杯重新放在餐桌上。
因為不這麼做的話,他害怕突然大笑的自己浪費了這杯聖徒曆八十六年的佳釀。
很顯然,腦子裡隻有一根筋的亞瑟是被人耍了;告訴他這件事情的人要麼和他一樣蠢,要麼就是故意沒有將最關鍵的信息告訴他。
當然,換成自己的話伯納德覺得大概也會這麼乾,因為這孩子實在是過於單純了,越簡略越直白他才記得清楚,太多的信息反而會讓他抓不住內容的重點。
變成舊神派的王國…秩序之環在上,那可是新世界,傳說中三舊神長眠的墳墓,遍地都是突變異類,邪神和邪教土著民的蠻荒之地,那地方本來就是舊神派的王國!
即便有那麼一兩位使徒打算離開舊世界前往殖民地,那對全世界的繁榮與穩定也是莫大的好事——垃圾就該和垃圾在一起。
唯一的問題是,教會究竟打算利用這次機會做什麼?
如果真的要組織一場針對新世界的“聖戰”,那麼首先要做的就是結束帝國和克洛維的戰爭,以及北海三國的內亂——至少也得是暫時停戰的程度。
這也就意味著需要帝國承認現狀,放棄或維持目前這個十分不利的局麵,而且要抽調大量原本針對克洛維的軍事力量,投入到對新世界的征服;克洛維當然也是一樣,但任何人都不難想象究竟誰的投入會更大。
如果克洛維動員一萬,而帝國隻有五千,難道要克洛維的將領指揮帝國的騎士們?
對於一貫好麵子的陛下,那絕對是全世界最精彩的瞬間,哪怕一擲千金也絕對值得的親眼目睹的畫麵……
伯納德忍不住微微翹起了嘴角,就在這一瞬間,某個想法突然湧入了他的腦海。
等等,也許這就是陛下的目的也說不定!
如果聖戰開啟,不僅給了皇帝一個體麵“停戰”的借口,而且能名正言順的以“秩序世界守護者”的名義,向不服管教的克洛維人發號施令了!
伯納德猛地瞪大了眼睛…如果自己的猜測是真的,那麼這恐怕不是最近,而是至少一年前就已經塵埃落定的結果——但謀劃者並非皇帝,而是秩序教會。
從對伊瑟爾精靈詭譎的懲戒戰爭中,教會就已經暴露出了他們隱忍多年,渴望再度獲得對世俗乾涉權力的野心。
裁決騎士團對伊瑟爾王庭的大轟炸,用實際行動證明了教會的實力和底蘊;通過對皇帝“看重臉麵”這一弱點的把控,又讓他們有了插手世俗紛爭的機會。
以陛下這迫不及待的模樣和對教會的予取予求,那一天恐怕真的已經為期不遠……
“如何,是不是終於可以下定決心了?”
看著伯納德愈發沉重的表情,和眼神中流露出的驚訝,亞瑟忍不住湊近追問道“從使徒和舊神派的魔爪下拯救新世界的萬千信眾,這可是所有帝國騎士都應當追隨的事業。”
“而我的好姐夫,你現在不僅擁有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甚至說不定還能主導整個過程——領軍大概是不可能了,但還是可以憑借您的智慧為統帥諫言,做您最擅長的事情,為莫爾威斯家族和我姐姐爭取符合身份的榮譽!”
“是啊,你說的有道理。”伯納德扯了扯嘴角,十分勉強的答道。
“所以您準備何時入宮,覲見陛下?”
亞瑟不依不饒的追問道。
“很快,但不是現在。”伯納德躲閃著亞瑟的目光,輕輕咳嗽了兩聲“此事關係重大,在做出決定之前,我還要再詢問幾個朋友,從他們那裡獲取些建議。”
“像你這種年輕又冒失的孩子,大概在得到消息時就興奮得恨不得立刻衝去殖民地,但我們是成年人,有一套更穩重的行為準則;需要更詳細的了解事情的本來麵貌,找準最關鍵的線索脈絡,認真並客觀的討論,從更廣闊和全麵的視角領略全局…最終,做出一個負責任的決定。”
或者說儘量避免做任何決定,尤其是得罪人的那種…也就是大多數決定,伯納德在心底暗道。
“原來如此。”亞瑟一臉“我聽懂了,也完全沒懂”的表情,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那您準備找哪些朋友?”
“你朋友路易的父親,也就是艾德蘭大公。”伯納德不動聲色道
“對於安息之…我是說殖民地的各種內情,沒有比貝爾納家族更加清楚的了;況且現在路易眼下還是揚帆城的總督;之後的行動中,貝爾納家族可以給予我們很多的幫助。”
“然後,我會南下拜訪勒文特家族,如你所知,風騎士後裔和教會關係莫逆,不少天賦者都加入了裁決騎士團,他們對整個行動的實情肯定比你我了解得更清楚。”
“等到掌握了足夠多的信息,我才能給出陛下足夠負責任的諫言。”
伯納德的表情一下子嚴肅了起來“整個過程或許會浪費不少時間,但絕對是值得的,你明白嗎?”
“明白。”亞瑟認真的點點頭“我會懇請陛下耐心等待的。”
“呃…也不用太過耐心。”
伯納德扯了扯嘴角“有時果斷采取行動,可能比搜集最夠多的信息更重要—更何況勒文特是帝國南方豪門,和他們的交涉恐怕不會太容易。”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勒文特家族。
對於摯友艾德·勒文特的死,他到現在都沒想清楚該怎麼告訴對方,但肯定是越晚越好。
正當亞瑟努力理解姐夫剛剛說的話,而伯納德絞儘腦汁該怎麼儘快把他送走的時候,老管家從容不迫的走進了餐廳,輕輕敲了敲門板
“有貴客造訪,希望能和您見上一麵,老爺。”
“貴客?”伯納德挑了下眉頭,沒好氣的看向自己的老管家“我已經說過了,今天不見任何客人。”
“是的,但這位貴客堅持要見到您——我已經儘可能勸說,但他十分堅持,而且認定您肯定在家。”老管家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