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濃煙席卷天幕,隻露出一抹血紅的晚霞,映照著殘破不堪,火光四起的稻草鎮。
當最後一抹殘陽退卻,夜色降臨,持續了一天的稻草鎮之戰也終於迎來了以一個雙方都不是特彆滿意,但卻都無可奈何的暫停鍵。
由於騎兵部隊沒能順利突破西側戰場,威懾風暴軍團的炮兵陣地,導致稻草鎮的炮火雖然不像剛開始那樣密集,但卻始終沒有中斷;並且在強行突圍的過程中遭遇第五步兵團冒死堵截,付出了慘重的傷亡。
一千名精銳騎兵,傷亡過半…下定了決心,親自站在線列第一排參戰的於連近乎把戰損拉到了一比一的程度,靠著一腔熱血打垮了聖戰軍騎兵團的組織度,潰散而逃,短時間內再也無法恢複戰鬥力了。
當然,在博雷·勒文特眼中最慘重的損失絕對是死去的騎兵團長…他的軍團幾乎完全是靠這幫有實力,有經驗的親戚們支撐起來,任何一人,尤其是職位較高的折損都會讓指揮效率和戰鬥力大打折扣,而且根本不可能補充。
更嚴重的則是因為騎兵團失利導致的一連串連鎖反應全線出擊的聖戰軍被堵在稻草鎮東城門,始終無法繼續向前推進。
但這並不是因為敵人的炮火有多麼猛烈,純粹是被炸出了應激反應的聖戰軍主力們成功逃出來之後,再也不願意回到那個噩夢似的地方了;無論博雷·勒文特反複下令,威逼利誘,這些精銳們都默契的停在了城門前的壕溝外,不肯多邁半步。
有這麼一群優秀的榜樣,剩下那群平時就不怎麼被軍團長當人看的“後備軍”自然也是果斷效仿,哪怕軍團長把賞格開得比天還高,好話壞話統統說儘,這幫軍頭和他們的士兵依然油鹽不進,堅決要求自己的進攻序列應該在主力軍後麵。
從舊大陸出發至今已經將近四個多月,他們太了解這位軍團長大人了,對親戚的偏袒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這兩萬人說是聖戰軍,實際上就是勒文特家族以及幾個外圍親戚的私兵,其他人再怎麼努力,也隻能撈點勒文特家不要的殘羹剩飯罷了。
既然如此,勒文特的家族成員都不願意拚命,他們憑什麼那麼積極?
他們後備軍們想通了,打開了,博雷·勒文特卻人傻了——我連陣地都不要了全線進攻,士兵軍官們卻在前線集體罷工,這是鬨哪樣呢?!
一小時後,絕望的他果然收到了那個讓人心碎的消息新大陸軍團已經擊潰守軍,拿下了連同指揮部,炮兵陣地,輜重營在內的整個圍攻陣地,現在他們的背後已經插滿了十三星環旗。
這下,剛剛還想當鹹魚擺爛的聖戰軍立刻慌了,攛弄著博雷·勒文特趕緊組織突圍,甚至連一貫不怎麼積極的後備軍也奮勇當先,表示願意衝鋒在前。
但博雷·勒文特卻隻是冷笑…他的圍攻陣地一開始就是為了封鎖稻草鎮出口,預防敵人突圍和防守反擊準備的,可不是毫無掩體防禦工事,空門大開的稻草鎮;毫無計劃和準備的正麵進攻,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於是這場匆忙撤退的突圍行動,結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雖然博雷軍團對圍攻陣地的結構十分了解,但這僅僅意味著他們能在情報方麵獲取些許的優勢,最多再加上被他們自己摧毀掉的炮兵陣地,不用擔心會像在進攻稻草鎮時那樣被炸上天而已。
剩下的?沒了。
雖然博雷軍團仍然擁有上萬軍力,人數是奪取了圍攻陣地的第三,第四步兵團,外加射擊軍殘部總數的三倍上下,但這還遠遠不足以磨平陣地工事,加上此前戰鬥接連失利造成的士氣影響;再加上多半士兵根本無心戰鬥,滿腦子都是想著如何突圍,更進一步導致了戰鬥力的下滑。
戰鬥從下午四點持續到六點三十分,將近五千人的風暴軍團加射擊軍死死拖住了試圖突圍的博雷軍團,逐漸黑下來的天色加上體力的消耗,讓本就不抱什麼希望的博雷·勒文特選擇了暫時撤軍休整。
整個軍團被困在稻草鎮和圍攻陣地之間空曠的戰場中央,沒有後勤輜重補給,沒有可以遮風擋雨,安心休整的營地,隻能躺在被戰馬軍靴,炮彈野火蹂躪過的爛泥地裡,抱著武器,聞著硝煙和屍體的氣味瑟瑟發抖。
這還不是最絕望的…等到清點傷亡人數時,博雷驚訝的發現兩萬出頭的大軍,隻剩不到一萬三千…拋去陣亡的,有大量士兵趁著敵人襲擊圍攻陣地,以及突圍失敗的時候偷偷逃跑了!
最讓他氣憤的是逃兵裡不僅有那些懦弱無能的後備軍,竟然還包括了自己幾個親戚…雖然職務不高,但造成的影響實在是太惡劣了。
為了不影響士氣,博雷·勒文特隻能捏著鼻子把這幾個人列入到進攻稻草鎮“失蹤人員”的名單裡,連帶著為了防止走漏消息,也隻能暫時對逃兵假裝一無所知,能瞞一會是一會…雖然很可能意義不大。
如墨的夜幕下,眺望著已經將自己團團包圍的十三星環旗,博雷·勒文特心中滿是淒涼;財富,榮譽,聲望,關係網…自己賭上一切的聖戰,或許就要在這裡宣告結束了。
他隻是實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竟然讓兩萬大軍被安森·巴赫一萬多人出頭的軍隊“反包圍”…明明無論人數,火力亦或者軍官士兵的素質,都應該是自己更勝一籌;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對方又是憑什麼完成這種怎麼想都不可能的操作的?
博雷·勒文特絞儘腦汁,他想不通。
而他不知道的是,對麵那個家夥其實和他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原本準備徹底殲滅對麵的戰鬥,硬是打成了不徹底的包圍…自信心爆棚的安森突然有種摸不著頭腦的錯覺;明明每個環節都執行的特彆完美,為什麼結果和最開始計劃的大相徑庭?
帶著這種莫名的困惑,“成功包圍”了敵人的安森也沒有繼續發動進攻,而是帶著衛兵連和傷亡不小的第五步兵團暫時進駐了稻草鎮,準備先繼續包圍下去,看看形勢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持續了一整天的稻草鎮血戰,悄無聲息的開始了中場休息的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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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清脆的拍打聲在廢墟間的營帳裡響起,坐在地圖桌旁的安森略有些無奈的打斷了於連的彙報,表情無奈的歎了口氣。
抬頭望著這位站在自己麵前,表情悲傷又十分自責的步兵團長,沉默了差不多五分鐘的安森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盒卷煙,下意識想要用【聚焰】又趕緊收手,又摸索了好久才掏出那盒幾乎沒用過的火柴,點燃一支遞了過去。
“情況我都已經清楚了,戰鬥失利並不是你的錯,第五步兵團打得很勇敢,沒有你們的牽製,僅靠衛兵連根本不足以擊潰博雷軍團的騎兵,諾頓和利歐他們奪取圍攻陣地也不可能那麼順利,至於傷亡…這種事很多時候都是不可避免的。”
“步兵阻擊騎兵,而且是精銳的帝國騎兵,換成真正的常備軍也未必能打出一比一的戰損…你們辛苦了。”
“安森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