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汽笛聲在鋼筋與混凝土共同鑄就的穹頂下回蕩,噴湧蒸汽的“新星”號列車緩緩駛入王都中央西站,猶如鐘表般穩穩的停在為它準備的位置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充滿藝術感,甚至裝飾著青銅凋像的車頭後方,二十幾節車廂依次打開,猶如在水中呼吸的鯨魚,陸陸續續的吐出了成堆成堆的乘客。
他們像是好不容易攢夠了錢,結伴出行的旅行團似的,剛一下車還沒離開站台,就開始對著周圍高聳的拱頂,宏偉壯麗的建築大呼小叫,連勝讚歎;有限的幾個強作鎮定,也無法掩蓋目光中的驚訝。
雖然早已見識過晨曦冰峰的雄偉,洶湧海的廣闊,繁華的像卡林迪亞港,北港,揚帆城這樣的“大城市”,風暴軍團上下都已經見怪不怪,按說對這種“奇觀”和“盛大”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免疫力。
即便如此,軍團中那些頭一次來到克洛維城的士兵和軍官們依然長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死死盯著在他們眼中屬於“超現實”的風景。
對於早已習慣了自然偉力的他們而言,人造的巨大建築所具備的震撼力,衝擊感,早已是語言都無法形容的層次,甚至於近乎無法理解。
腳下平整到看不出半點坑窪的地麵,凋梁畫棟渾然一體的鋼鐵支柱,拱頂中成百上千,宛若群星閃耀的燈光……
作為克洛維首屈一指,某種程度上幾乎唯一的“工業城市”,克洛維城有著與整個秩序世界都截然不同的風景;而承擔著王都與王國鏈接的蒸汽列車站,它就是這一點最完美的提現。
從踏入它的那一刻起,你將再也看不到任何與“自然”相關的東西;腳下的地麵,左右的空間,頭頂的天空……
甚至是你呼吸的空氣——蒸汽——也是人類親手建造,修築的產物;哪怕用跨入另一個世界來形容,也絲毫不誇張。
嗯,安森·巴赫第一次來到克洛維城的時候,也是差不多的態度…當然是“真正的”安森。
走下車站在月台的邊上,打量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風景,安森發現自己竟然突然有了種“到家了”的感慨
“終於…回來啦。”
“沒錯,莉莎和安森又回來啦!”緊跟在他身後的女孩也是一樣的滿心歡喜,眼淚止不住的從嘴角流出來
“櫻桃蛋糕,巧克力派,蘋果餡餅,曲奇布丁塔…莉莎回來啦!”
似乎是為了慶祝這個難得的時刻,女孩兒甚至早早在車上就換好了嶄新又貼身的新軍裝——歪戴著有翎羽裝飾的三角帽,標配紅黑色製服外套著安森過去的中校黑風衣,敞開扣子用寬腰帶係住,又厚又長的紅圍巾胡亂搭在身前身後,和衣擺一樣迎風飄揚。
相較之下安森穿的就簡樸多了,隻是很平常的克洛維將官軍裝而已。…
“是啊,真是難以想象從瀚土戰爭開始,居然已經快過去了將近兩年的時光。”抱著一點也不輕的公文包,小書記官從後麵走進前來
“出發時安森·巴赫大人還隻是中校團長,而如今已經成為了整個克洛維都屈指可數的準將…如此驚人的變化,就算放在克洛維立國至今的曆史上也是屈指可數啊。”
“至於曾經隻有一個步兵團的風暴團,也成長為了常備軍團;法比安中校,卡爾參謀長,還有後來陸陸續續加入的軍官…漫長的旅途上,越來越多可以信賴,依靠的同伴不斷加入,當然也有曾經的友人告彆。”小書記官突然抬起頭
“他們的出現和離去,一定也對安森大人影響頗深,也改變了許多吧?”
“……算是吧。”安森隨意的回答道,或許真的是因為又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尤其是在看到了鋼筋混凝土的造物,心情著實不錯。
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到克洛維城——當然是現在的自己——就是在冬天,而現在恰好也是克洛維城的冬季,聖徒曆一百零二年已經近在眼前。
當時的自己剛剛和近衛軍發生衝突,認識了德拉科那個大麻煩,提著裝滿黑材料的箱子,帶著身份可疑的莉莎在這裡下車,全身上下隻有路德維希給的支票算是份家當,像滔天巨浪裡的獨木舟,無力又被動。
而現如今的自己同樣被動,所不同的是有了身後的這支軍團,從中校變成了準將,而且……
“那你又改變了什麼?”低頭看向艾倫,安森突然開口道。
“我?”
小書記官愣住了一瞬,像是局促又茫然,但也隻是一瞬“我什麼也沒有改變。”
“出發時我是您的書記官,秩序之環保佑現在我依然是;我是您謙卑且不值一提的仆人,是您永遠可以信賴的對象,執行您的計劃,完成您托付的使命,一切以您的利益為準繩。”
“無論現在,過去,還是未來,您的書記官永遠不會有任何改變。”小書記官甚至很驕傲
“任世事流轉,始終如一,巋然不動,竭儘所能的維護自己所效忠的主人,就是卑微如在下也會堅守的信條。”
看著他那自豪感溢出的表情,安森不由自主的翹起了嘴角。
當然不是因為竭力表忠心的小書記官,而是陸軍部的克勞恩和羅素兩位辦事員。
和大呼小叫的風暴軍團,連勝讚歎的自由邦聯使者們比起來,孤零零的他們倆簡直是截然不同的畫風。
從北港出發到克洛維城,雖然新星號的速度比一般蒸汽列車要快不少,但也花了整整十二天的時間。
十二天…換哪怕是威逼利誘,正常來說也多少該撬開一兩個軍官的嘴,得到點有用的情報了。
但結果是兩人從早忙碌到晚,所有軍官無一例外,單獨審訊,威逼利誘,沒有得到任何對安森·巴赫本人不利的情報。…
最開始的幾天還好,隨著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始終沒得到成果的兩人就越絕望,越開始不擇手段,開始恐嚇軍官,或者給出各種不切實際的承諾。
到最後他們甚至都不敢再說陸軍部要針對的是整個風暴軍團,單獨追問安森本人,不斷給接受審訊的軍官各種暗示,隻要給出情報就能換取陸軍部的提拔和重用,依然沒起到任何效果。
兩個人徹底崩潰了,一同崩潰的還有全程負責應付這兩個人的卡爾·貝恩。
他原本以為陸軍部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專門刻意的針對風暴軍團,手段必然是毫無底線,狠毒無情並且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