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來曼大街,淩晨五點三十分。
放走了某位給自己找了一晚上麻煩的客人,安森隨即解除了覆蓋整個街道的領域,抽著煙鬥,孤身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漫步。
他不能不解除,莉莎那邊已經打爆了兩個血法師的腦袋,博來曼大街和克洛維大教堂所在的紅磚街隻隔了兩個十字路口,求真修會的審判官又不是聾子瞎子,很快就會上來敲門——何況他們還死了人。
當然在那之前,謹慎的風暴軍團總司令還是認認真真,將整個街道地毯式搜查了好幾遍,再三確認沒有其它舊神派施法者的存在之後才解除了領域,以防自己身邊還埋伏著小佩裡戈爾的後手。
結果證明這位修道院的最高領袖貌似還是很有誠意的,或者說足夠聰明,最起碼施法者是一個也沒發現,倒是很意外之喜的找到了不下兩位數埋伏在博來曼公寓的眼線,有博格納子爵的,有北境商會的,有和法比安一樣的王室密探……
這些人有的假扮成住戶,有的乾脆在附近開店或打工,是不是來監視自己的不清楚,但肯定給博格納太太貢獻了不少房租錢。
確認他們對昨晚的事情一無所知,至少沒留下任何紙麵信息後,抽著煙鬥的安森來到了公寓大門前。
早早結束了戰鬥的莉莎正懷抱著步槍,蜷縮著坐在大門外的階梯上發呆,在看到走過來的身影後,猶豫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豬肉罐頭。
安森沒有推辭,默默接過罐頭在女孩兒身旁坐下,熟練的掏出刺刀劃開,睡眼朦朧的莉莎又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牛肉的;兩人就在公寓門外的階梯上看著空蕩蕩的街道,一聲不吭的吃起了早餐。
半小時後,一輛四輪白廳街四輪馬車急匆匆停在了聯排公寓樓前,穿著警察製服的科爾·多利安從車上跳下來,直接開門見山
“什麼情況?!”
他的氣息很慌亂,但眼神和口吻卻相當堅定,顯然是對發生的事情已經有足夠的心理準備,而且也很清楚自己來的目的是處理收尾工作。
“犧牲的審判官就躺在我的公寓裡麵,除去心臟沒了之外屍體完好無損。”
安森沒有囉嗦,站起身認真回應道“至於動手的幾個施法者…總共有四個人,但我隻能給你三個的屍體,而且…不怎麼完整。”
“當時的情況很被動,我是等到他們動手才覺察到不對勁的,還要儘可能避免被周圍其他勢力的眼線盯上,隻得速戰速決;好在運氣不錯,沒有引起什麼騷亂。”
科爾·多利安緊抿著嘴唇,一聲不吭的聽完了安森的解解釋,扭過頭看了看身後空蕩蕩的街道,像是強作鎮定似的隨口問道
“能確定動手的是什麼人嗎?”
“你覺得呢?”安森沒有直接回答“這個時間,和舊神派有牽扯,還打算把我滅口的會有誰?”
“我在問你。”首席審判官頭也不回一下。
“……被乾掉的幾個施法者沒說,但……”
安森深深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了小佩裡戈爾準備的信封“我在他們身上發現了這個。”
接過信封的科爾·多利安沒有打開,隻是臉色明顯凝重了幾分;他當即踹開公寓大門,順著階梯上樓;安森和莉莎也緊隨其後,走進了公寓。
跨過破損的房門,死去的審判官屍體就靜靜的躺在地毯上,胸口和身下的血跡已經乾涸,表情還維持著最後一抹猙獰,凝固的童孔依舊注視著樓梯井的方向。
客廳裡的幾人都正在熟睡…博格納夫人還保持著打毛衣的姿勢,克裡斯蒂安就斜靠在餐桌旁,小書記官和威廉則抱在了一塊兒,湊近已經熄滅的壁爐取暖。
半蹲在審判官的遺體旁,認真檢查了一番的科爾·多利安微微蹙眉,頭也不抬的開口道
“情況我大概了解了,這件事我會找白廳街的警察,讓他們偽裝成意外事故的;如果他們問的話你什麼也不用說,全都推到求真修會身上就行了。”
“明白。”安森微微頷首“但我還是勸你不要過分相信白廳街的警察,他們……”
“裡麵有陸軍部的眼線,這我清楚。”
像是早有預料,站起身的科爾直接開口道“消息提前走漏了也沒有關係,正好可以震懾一下他們,讓那群家夥不敢再輕舉妄動。”
“你確定他們會因此收斂?”
“不好說,但總歸要有個態度;接下來求真修會要加大在克洛維成的活動力度,多少算是個理由。”
“那倒也是。”
“但這樣的話,我們這邊接下來可能就沒辦法再派人手保護你和你身邊的人了,自己小心點,那些家夥不會因為失敗一次就放棄的,感覺情況不對了一定要彙報,能幫忙我這邊也是不會不管的。”
“嗯,多謝。”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心照不宣的錯開了彼此的目光,都沒有說實話的想法。
安森是因為暫時不打算把小佩裡戈爾的事情告訴對方,畢竟牽扯到審判官對修道院,乃至整個教廷的態度;雖然自己和科爾的關係還可以,但還不至於把信任賭在這一點點的“情意”上麵。
另一邊的科爾·多利安則要更複雜些…首先當然就是不想解釋眼線的問題,在彆人身邊安插監視這種事多少是有些尷尬的,就算大家都明白也不好說得太直白,那索性乾脆就不說。
更加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已經覺察到安森在故意撒謊了。
怎麼就那麼湊巧,四個行凶的刺客全部被滅口,而且其中一人死無全屍?怎麼就那麼湊巧,他們身上還藏著和陸軍部高層刺殺相關的重要證據;而且四個施法者動手殺人,犧牲了一位審判官,結果現場連旁觀的人證都沒有,全隻有他安森·巴赫的一麵之詞?
這麼多的巧合同時出現,還會是巧合嗎?
像一開始並不讚成自己調查這件事,後來卻又主動協助的塞拉·維吉爾,究竟是什麼促成了她前後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科爾·多利安心裡已經有答桉了,更準確的說早在“悄悄話”覆滅,現場找到那台差分機的時候,他就明白事情不是看上去那麼的那麼簡單。
但他更清楚既然無論安森還是塞拉都不肯直接開口,說明這件事已經嚴重到必須自己弄清真相,否則誰也不敢告訴他的地步。
收拾了同伴的遺體,首席審判官默不作聲的直接轉身離去;一旁餓壞了的莉莎徑直跑到了廚房,留下安森站在原地,目視著樓梯井的方向。
“你覺得他可以相信嗎?”
威廉·戈特弗裡德突然醒了過來,用一種很是虛弱的聲音問道“如果那些都隻是他在偽裝,你接下來可就危險了。”
“無妨。”安森擺擺手
“就算失手,也隻是讓我有一點點被動而已,還不至於徹底沒有了周旋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