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難得的夕陽顯露在天際線儘頭的那一刻,奧斯特利亞宮的新年宴會終於拉開了帷幕。
照克洛維人的傳統,絕大多數的到訪者都隻有“觀禮”——也就是覲見國王,獻上禮物和祝福的資格,真正有資格參加宴會的隻是極小的一部分。
這倒不是奧斯特利亞王室摳門,而是克洛維人“家宴”的習俗根深蒂固,饒是國王的宴會也無法留住他的客人們;反倒是身份尊崇的高官貴胃不得不參加宴會,類似弗朗茨家族去年沒有參加國王的新年宴會而是回家慶祝,都屬於是格外恩寵的“特權”。
不過由於今年發生的“一點點”意外,再加上宴會和新國王加冕儀式同時舉行,款待的限製也就放鬆了很多;到場所有賓客,甚至連很多其實根本就沒有得到請柬的人,也被允許走進宴會廳,享用國王提供的款待。
當然和國王在同一個房間舉杯暢飲這種事就不用想了…為了應對比平多出好幾倍的賓客,奧斯特利亞宮又多開放了禦花園和另外兩個大廳,將客人大致分成三類款待:最重要的當然是在內廷,外地貴族和與王室有直屬關係的部分群體在宴會廳,內閣大臣,樞密院議員在設有牌桌,舞池等娛樂設施,以及小包廂的王後廳。
至於小貴族,擁有重要產業的富商,豪門旁支家卷,王都內“具有影響力人士”…則全部被安排在禦花園——彼此之間涇渭分明,等級森嚴。
“所以說…某些人應該懂得感恩,如果沒有本小姐在的話,可是連走進這座宴會廳大門的資格都沒有!”
五光十色的宴會廳內,北港的大小姐,馥勞拉·塞西爾死死抱著某位副司令的胳膊,略帶微醺的臉頰上洋溢著萬分的傲氣:“隻能和你的那些同事們一樣,在禦花園隨便轉轉,喝兩杯葡萄酒就草草了事,白白浪費了如此重要的宴會!”
“是是是,這一切都是馥勞拉小姐的功勞。”像是被章魚纏住了身體,麵色僵硬的法比安上半身紋絲不動,相當敷衍的沉聲道:“在下能有幸得到馥勞拉小姐青睞,實在是三生有幸。”
“哼,知道就好。”
馥勞拉紅著臉,口不對心的表達著自己的不滿,心底卻在無限的竊喜。
畢竟這是在離開北港之後,自己第一次能夠和這家夥盛裝出席的場合。
由於馥勞拉離開北港並沒有得到塞西爾家族的同意,於是在抵達克洛維城之後始終是以自由邦聯外交團成員的身份活動,絕大多數時間都被安排在奧斯特利亞宮內;彆說和法比安見麵,連活動範圍都受到重重限製。
好在卡洛斯二世已經打算和自由邦聯結盟,在生活待遇方麵提供的條件相當優握;再加上克裡斯蒂安·巴赫多次主動出擊,使團成員甚至還可以買報紙,購物…並不會在漫長的等待中太過無聊。
但對於一個熱愛犯罪,更渴望成為偵探主角的少女而言,這樣的生活依然還是太痛苦了。
因此她特彆重視這場晚宴——不僅僅能夠和法比安私下相處,更是要利用這次機會,想方設法讓自己可以不再被家族約束,永遠留在克洛維城。留在某個人的……
“瞧瞧周圍,在座的可都是克洛維城內和國王距離最近的一群人——用父親和叔叔他們的話說這就是狩獵場。”少女表情嚴肅,還故意壓低了嗓音:“隻要能和其中某個人搭上關係,也許就能讓你順利高聲,從小小的軍官搖身一變,成為克洛維城內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當然,這樣的機會非常難得,用海底撈針形容也完全不為過…但是法比安,今天的你非常幸運,因為你的女伴獨具慧眼,非常善於發現這樣能夠助力你前途的存在。”
馥勞拉故作矜持的輕輕咳嗽兩聲:“除此之外,有我這樣年輕靚麗,魅力非凡之人陪同,也能讓隻穿著軍裝你增色不少,提高被彆人相中的概率。”
“啊…那我就提前感謝您了。法比安扯了扯嘴角,假裝沒有注意到身側少女那滿懷期待的目光。
這個木頭!石塊!凋塑!他是瞎了眼睛嗎,明明就在身旁卻……特地盛裝打扮的的馥勞拉內心在尖叫,但表麵上卻依然要故作冷澹,對此絲毫不在意的模樣:
“知道就好,那就讓我替你先觀望一下吧;既然是獵場,那麼挑選獵物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稱之為最重要也毫不為過;讓我看看,嗯……”
環視四周,少女嘴角的笑容突然變得有些不太自然了起來。
“那個…法比安。”
“嗯?”
“你有沒有覺得……”
“覺得什麼?”
“覺得周圍那些人,看我們的目光。”馥勞拉僵硬的扭過頭,眼神像是被嚇到了:
“有、有些奇怪……”
“是麼?”
法比安麵無表情道,安慰著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冷眼掃過全場,無數雙眼睛瞬間躲開他的視線,熱鬨的宴會廳突然變得有些冷清:
“放心,那隻是你的錯覺罷了,這裡沒有人敢傷害你。”
…………………………
“但這麼做,就是在讓整個樞密院與你們為敵。”
王後廳的小包廂內,路德·弗朗茨靜靜的聽完了安森的計劃,不變的麵色似乎永遠沒有失態的可能:“我覺得你們兩人好像還沒有意識到,一個團結的樞密院意味著什麼。”
“但您必須承認,這是個好計劃。”安森點點頭,老人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事情變成這樣也同樣超出了我的預料,必須承認安妮王太後確實棋高一著;她想讓弗朗茨家族分裂,避免一家獨大,她才能擺脫做傀儡的下場。”
“但她給了我們一個十分完美的機會…如果沒有這個契機,樞密院永遠也不可能誕生類似‘執政’的存在…這是個超乎尋常的變量。”
“您為克洛維引進蒸汽核心技術,與教廷為敵,和小佩裡戈爾那種人合作,甚至默許了卡洛斯二世的死…全部的這一切,難道不都是為了這份變量?”
“我不是在告訴您這樣做值不值得,也不是準備犧牲路德維希。”安森深吸口氣:“我在說的是,錯過這次的機會,我們也許就很難再製造出這麼巨大的改變了。”
“如果讓一切進入正軌,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過是過去幾百年,上千年中發生過無數次的政治遊戲罷了;保王黨和自由黨,革新派和保守派,豪門和新貴…沒有變化。”
“但是!一群以保衛王國最高利益為目標的軍人群體,一個全新的,擁有共同綱領和目標的政治黨派,他們…能創造出全新的東西,這是您絕對無法否認的。”
“我完全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