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恥看了明亮一眼,哼了一聲,喝了一口啤酒,又把輪椅轉過去,麵向大海,緩緩的說道:
“抗戰勝利後,我父親帶著我又回到了江城。”
“1965年,我嫁人了。那一年,我父親作為援建技術人員,從江城調到你們這裡工作,擔任造船廠副總工程師。”
明亮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令狐恥平靜的接著講述。
“他每個月都會給我寄錢。”
“後來,他在這裡跟一個女人結婚了,那個女人是黑五類的後代,成分不好,我父親因此也被定性為同情地富反人員,被監督勞動。”
“69年,你們這兒發大水,我父親沒了。”
“但是,我每個月依舊能夠收到以我父親名義寄來的彙款,有時候多,有時候少,最少的一次,隻有兩毛一分錢。但是,從來沒有間斷過。”
“一直到,那個女人也沒了。”
“我一直沒動過那些錢,直到那個女人也沒了以後,我用那筆錢學著做生意,這才有了今天的盛世集團……”
早已目瞪口呆的明亮,突然一聲慘叫從落葉中跳了起來,拚命抖著褲子,把那半根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到褲子上的煙頭抖到地上,狠狠的一腳踩滅。
令狐恥刷的轉向明亮,盯著明亮雙眼,一字一頓的說道:“魏明亮,我是你大姑。”
明亮看著令狐恥,結結巴巴的說道:“那你還讓我跟令狐燕結婚?她不是你孫女麼?”
令狐恥盯著明亮問道:“如果你答應了,你認為我會同意麼?”
明亮忍不住劇烈咳嗽著,結結巴巴的說道:“這、這個玩笑開的有點大,您等等,你讓我好好捋捋。”
令狐恥哼了一聲,說道:“不過你要是真的娶了令狐燕,也未嘗不可,大不了我就隱瞞你的身份,反正你們的血緣也沒那麼親近了。”
明亮一頭黑線,腦瓜子嗡嗡的。
這老太太這是不走尋常路啊。
如果咱們關係成立的話,你的孫女,那就是我姑表親的侄女。
我勒你個去啊。
明亮腦瓜子變成了養蜜蜂的蜂箱,亂成了一鍋粥,隻剩下嗡嗡嗡的聲音了。
其實在明亮心中,已經認同了令狐恥講的故事。
令狐恥講的故事,跟大哥講的故事,高度吻合,時間線、人物關係,都對的上,沒有一絲令人質疑的地方。
而且,令狐恥父親(明亮爺爺)沒了以後,令狐恥繼母(明亮奶奶),還一直堅持給令狐恥寄錢,寄了很多年。
根據大哥的描述,當年明亮奶奶過得非常艱苦,在大隊做最臟最累的活,拿最低的工分,還要拉扯明亮父親,連吃飯都吃不飽。
現在知道了,當年明亮奶奶每個月還堅持給令狐恥寄錢。
那寄過去的每一分錢,都是從這一對孤兒寡母的牙縫裡擠出來的。
甚至,明亮的奶奶都從來沒有見過令狐恥,她應該隻是從明亮爺爺的描述中,知道令狐恥的存在。
這是一個感人淚下的故事。
而明亮養父,為了報答明亮爺爺當年的救命之恩,也擔負起了接濟明亮奶奶孤兒寡母的重任,一個人的工資,分成了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