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知交,共奏笑傲江湖,一曲泰半,尚未完滿,琴聲突停,劉正風頭顱無力一垂,已然氣絕。
簫聲隨之一頓,繼而錯亂,再接著,曲洋一聲哀歎,放下了洞簫。
“爹……”
劉菁大哭。
曲洋伸出手去,摸了摸劉菁的腦袋,歎道“菁兒,我和你爹剛才已經說定,請林少俠照顧你和非非、芹兒,他也已答應,今後,你們便跟著他去福州吧。”
又對林平之道“林少俠,曲某還有一事相求。”
他不待林平之說話,已顫顫巍巍從懷裡取出一本冊子,說道“這是方才我與劉賢弟所奏《笑傲江湖曲》的琴譜簫譜,是我二人畢生心血的寄托,若有可能,還請林少俠,為這琴譜簫譜覓得傳人,也不枉我二人的一番心血。”
“我會尋找。”
林平之接過樂譜點了點頭,又指著一具黑衣人的屍體,問道“前輩可認出那夥人的來曆?”
他自身雖然已是武功高強,但論江湖見識卻不足,這些人的武功路數他是看不出來半點,而且,既然是藏頭露尾不示真容,想必用的也不會是本門功夫,認出也未必能作準。
“他們……”
曲洋神色一動,轉過頭去,看著幾具屍體,忽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
他收回目光,寄望在淚眼婆娑的曲非煙身上,低笑道“我與劉賢弟,隻盼這三個孩子餘生安康,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看其表現,似乎是認出,卻有意不說。
林平之也不再多問,會有實力有意願下此殺手的,不外乎嵩山派與日月神教這兩家罷了。
曲洋道“非非,菁兒,往後你們要照顧好劉芹,好好活著,我,我這便去了……”
他轉過頭,看向垂著頭顱的劉正風,麵帶微笑,一臉安詳,喃喃道“老夥計……愚兄陪你來了……”
低語落罷,含笑身亡。
已然是自斷脈息。
人以音律相交,雖分正邪,卻肝膽相照,生不同時,卻能共赴黃泉,譜寫了一出知交摯友間生死同行的悲歌,也算不枉這江湖走一遭。
——
一旁劉芹已然昏迷過去,曲非煙與劉菁伏在至親屍身之上,放聲哭嚎。
林平之搖了搖頭,微微一歎。
沒想到,劉正風躲過了當日金盆洗手大會上的危機,到底還是躲不過家破人亡的厄運,不過,比起原本的滿門滅絕,劉家如今好歹還有一兒一女尚存,儘管那幼子成了獨腿殘廢。
曲洋亦如是。
這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事,就像儀琳小尼姑注定碰上令狐衝,劉正風注定家破人亡,最多是中間換了過程,換了一種方式發生罷了。
那麼林家呢?
他不由想到自己。
看似已經躲過劫難,甚至連滅門大禍源頭都已經叫他解決了的林家,會不會也隻是暫時安全?
或許吧……
自從修習辟邪劍法後,就不再出現的那個惡魔,總不會是死了,那玩意恐怕不會放過他,縱然林家沒有事,他本人卻未必。
他自嘲地笑了笑,暗歎一聲。
陰霾之下,要麼掙紮,要麼放棄,要麼窒息死去,要麼雲開見日,但總有擺脫之時。
儘力,便是了。
驀然拔劍,映著火光低頭看去,好大兩個缺口。
一二十條胳膊,四條腿,五條性命的戰績過後,寶劍也卷了刃,有缺口了,難怪剛剛砍腿,感覺不大利索。
也該換劍了!
至於這口……可以扔了。
唰的一聲。
飛劍被拋出。
破空而去。
將那個廢而未死,正掙紮著爬動著試圖逃離的無足黑衣人釘在地上。
所有黑衣人屍體,除去麵巾頭布,皆是生臉,無一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