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槍!
第一章與眾不同的穿越
那時,張太嶽最後的感覺是自己似乎完全失去了重量,飄飄忽忽就被吸入了白光裡,幾乎所有的感知也隨即消失,就那樣懸空飄著。朦朧中一個模糊的光影出現在白光裡,雖然看不清麵容,可還是有非常明確的信息突兀出現——明太祖朱元璋!
“吾之不肖子孫,且代吾歸去大明,務必延續我大明百年國祚……”
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可這段話還是清晰無比的印在張太嶽僅存的意識裡。隨即那團光影逐漸消失,張太嶽僅存的那一點點意識也被白光裹挾急速下墜,雖然沒有參照物,可還是感覺速度快得驚人!然後張太嶽眼前先是一黑,緊接著又是一亮,整個人也仿佛一下子活了過來。
這是哪兒?
最後的記憶是在回鳳陽縣城的路上,好像還出了事故撞了車,可這……張太嶽望著眼前的一幕有點傻眼,杏黃色的院牆,一棟棟灰簷紅瓦的巨大古風建築,漢白玉石的台階,一個麵積很大的廣場上立著四個同樣巨大的銅鼎香煙繚繞,右手邊最近的一棟建築匾額上寫有天王殿三個字,咦,看起來有點眼熟,這……這不就是昨天剛剛參觀過的太祖朱元璋少年出家之地的鳳陽龍興寺嗎?
再看周圍,熙熙攘攘的倒有不少人,除了不少和尚的裝束看起來還算正常外,其餘人等,個個都是古裝打扮,詭異之極!
還有更詭異的!好像除了自己能動外,目力所及的在場其他人仿佛都泥塑木雕的定在原地,就像蠟像館一樣,一動不動!低頭看了下自己,青衣布鞋,衣服的下擺都快到膝蓋了,我暈,貌似也是古裝!肩膀上還挑著個挑子,挑著不知裝了什麼的篾條筐,都沒用多想,張太嶽連忙跑到附近的蓮花池伸頭一看,登時傻了眼!
一池碧水映出了他現在的樣子,一身粗布青衣頭上紮著粗布網巾好像是小廝家仆的打扮,個子不高,也就相當於自己上初中時的個頭,一米六三左右,模樣倒和原來有幾分相似,卻是年輕了許多,十五六歲的樣子,而且太瘦了,真正的麵黃肌瘦,麻杆子似的,明顯營養不良。
就在此時,本來已經徹底懵圈的張太嶽腦袋裡又像是被針紮過的突地劇痛了下,眼前一黑差點沒栽進蓮花池裡,腦海呼啦啦湧入了許多信息,漲得他腦袋要炸開了一樣。
這……這也太荒唐了!我竟然穿穿越了啊!
之前腦海裡爆炸似的信息表明,他的確很詭異的穿越了。
他現在的附身應該是他祖宗之一,楚王朱楨第九代旁支庶子朱盛葑,現如今卻是萬曆四十二年,同樣也是冬至這一天。
腦海裡的信息表明,作為朱元璋的後嗣,他的這位老祖也夠悲催的,本來到了上一輩也就是他爹朱蘊鈁這代就已經沒落,爵位是宗室中最低的一檔奉國中尉,俸祿一年200石,如果實打實的發到手裡,以時下的糧價有近幾百兩銀子,不算大富之家但也比普通百姓家富裕多了,但很可惜這200石俸祿隻能拿到80石本色糧也就是四成,其餘的折鈔,就是一文不值的寶鈔。
按老朱家對宗室近乎養豬的圈養政策,宗室不能務農、務工、經商又不能科舉當官,還不能隨便出封地,接下來就隻剩下混吃等死生孩子了。
到萬曆年間,整個武昌漢口一帶,光有爵位的楚王宗親就已經過萬,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以極其可怕的速度不斷攀升。還有更離譜的,大明宗親的俸祿是由地方財政來供養的,到了大明中後期,絕大部分地區的宗室俸祿都經常拖欠,甚至有的地方乾脆常年不發,那些嫡親主枝藩王郡王之類的,本身就占地無數富可敵國,發不發的都無所謂。
但到下麵旁庶遠支的後輩,本身就家產越來越少,孩子越生越多,俸祿再不發,那真就是叫天天不應,伸冤都沒地方說理去!所以當時就有部分朱氏遠支宗親三十而不娶,死後無衣葬的傳聞。
朱盛葑的老爸朱蘊鈁倒還沒到最慘的那一步,不過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算楚王一脈混得較差的那一撥。更倒黴的是,萬曆三十二年,武昌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曆史上著名的楚宗劫杠案。
當時楚王朱華奎向神宗皇帝獻上兩萬兩銀子修皇宮,被一些跟他有矛盾的宗室親戚知道後,糾集一群人就這兩萬兩皇杠給劫了。然後被當地知府派兵給抓了,就在巡撫趙可懷在公堂審案之時,在某些宗親的唆使下,楚宗三千餘人圍攻衙門,先前到案的朱蘊衿朱蘊訇更是掙脫枷鎖,用枷把趙巡撫直接當堂打死!這件案子不但震驚天下也引發了楚黨浙黨與東林黨之間的大規模黨爭,鬨得不亦樂乎,最後還是萬曆皇帝親自出麵拍板才把事情平息下來,結果是主犯兩人處斬,另三人賜自殺,多人被革爵監禁或流放,受牽連的楚宗多達數百人。
朱蘊鈁就在被處理的這些人當中,劫皇杠分銀子的好事沒他份,衝擊官府劫囚犯的三千人裡卻有他,當時是被親戚許了二十兩銀子,隻是跑來湊個熱鬨,本以為法不責眾尤其還是武昌府勢力最大的楚王一脈,能有多大點事?
終審結果一出,原本來打醬油敲邊鼓的朱蘊鈁不知又被哪個親戚給惦記上了,竟然被舉告成了衝擊官府衙門的主犯之一,削爵,全家押送鳳陽高牆禁錮。
鳳陽高牆其實就是專門關押有罪宗親的監獄。朱蘊鈁一家數口在高牆裡麵一關就是七年,吃儘了牢獄之苦,直到三年前才因神宗皇帝恩旨釋放,這批鬨事的楚王小宗也都貶成了庶民。
七年牢獄,朱蘊鈁的原配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都在幾年前高牆裡爆發的一場時疫中喪生,到出了高牆那天,就剩他和小兒子朱盛葑爺倆了,可憐朱盛葑進高牆時隻是個五歲的黃口小兒,到出來時才堪堪是十二歲的弱冠少年了,整個童年都蹲監獄了。
出獄後,朱蘊鈁父子身無分文一無所長,武昌府的老家是回不去了,幸好有一同坐監的親戚接濟,才在鳳陽高牆附近的陸家村安頓下來,第二年也就是兩年前,落魄潦倒的朱蘊鈁一病不起也走了。當時隻有13歲的朱盛葑草草將父親埋了,走投無路之下差點跟著附近村的乞丐大軍一起南下乞討,還是那位幫過他家的親戚再次救了他,把他介紹給彭家崗村新晉舉人謝老爺家當了個外院下人,簽了三年的短契,平日裡做些打雜的粗活,雖辛勞清苦,卻也算有了個容身落腳之處。
這一天冬至,恰逢龍興寺裡有盛大的禮佛祭祖法會,信佛的謝家老夫人也隨喜送了一份厚禮,朱盛葑挑著的就是兩擔上等香油。
然後陰差陽錯被自己的後世子孫張太嶽給魂附了!
儘管很快就弄明白了狀況,可張太嶽還是沒有從懵圈狀態下完全走出來,畢竟穿越這種事情,平時讀網絡小說看個熱鬨還行,真發生在自己身上卻覺得匪夷所思,一時難以接受,而且張太嶽有成功穩定的事業,有相親相愛的妻子和女兒,自覺小日子過得很幸福,沒有半點想逃避異世重新來過的念頭。
莫非隻是一場夢?
張太嶽咬了咬舌頭,鑽心的疼,看來不是,連扇自己耳光都省了。
難倒白光裡那個疑似太祖的傳訊是真的?延續大明100年國祚!就憑我嗎?
不過想想也對,畢竟自己是造槍炮的還是個專家,真的能用現代化武器武裝起大明來,倒是不用怕什麼當世第一強軍的後金女真人,更不用在乎李自成那幫流寇了。可據張太嶽對曆史的了解,明朝後期對內對外屢屢軍事上的失敗,其根源並非是軍隊武器裝備這一條啊,而恰恰是政治上出了不少大問題,積重難返之下造成的。
老祖宗也,你需要的是張居正這種有魄力又有能力和手段的政治家來幫您啊!而不是我這種常年搞研究、終生“格物”的技術男啊!
張太嶽心下暗暗叫苦,
要不您把我送回去換彆人來成不?我媳婦和閨女還等著我回家呢?
恍惚間或者說冥冥之中,張太嶽感受到了太祖的回應——不能!
既然穿越,那也麻煩您老幫我選個靠譜點的,搞槍炮要錢的啊,海量的銀子!朱盛葑?都落魄成啥樣了!換成朱翊筠(神宗皇帝)行不?
不成?那朱由校朱由檢行不?也不成!哦,吾明白了,隻能穿跟自己有直係血緣關係的,還得在這鳳陽一左一右不能離太遠的。
然也,
既然您是老祖宗,我也願意幫您,可銀子呢?
現在去取?您還能堅持一柱香的時間,然後所有人都會醒來?
古代的一柱香大概相當於後世的30分鐘左右,既然時間緊迫張太嶽也不墨跡,當即在冥冥中的指引下,一路小跑,穿堂過殿來到了龍興寺後院一個幽深卻極其福利堂皇的禪房。門口除了立著兩個小和尚外,竟然還有兩個身著和現代戲服差不多樣式的藍色棉甲,披著玄色披風腰跨繡春刀的護衛,張太嶽參觀過不少博物館,知道這才是明朝錦衣衛的標準裝束。
看來屋子裡麵的人不簡單啊!
推門一看,果然,寬大的會客廳正中,坐著一個眉須皆白的老和尚,身著明紅色亮金絲的袈裟,看來應是龍興寺的住持和尚了,在他左手邊隔桌而坐的那位,年紀看起來也不小了,顏白無須麵容慈祥,身寬體胖,看裝束明顯是個太監,而且肯定是個大太監,身後還有兩個小太監,垂首而立。
這老太監的身份也呼之欲出——鳳陽守備太監,
張太嶽頭天剛參觀過皇陵博物館,知道自正德以後鳳陽守備太監權勢極大,除了直接掌管皇家宗親監獄高牆外,還統管中都城周邊五州十三縣,手裡還有八衛兵權。
張太嶽沒記錯的話,萬曆後期的鳳陽守備太監應該叫作金忠,任鳳陽守備前就是宮內的東廠大襠之一,同時也是曆史上小有名氣的知識分子型太監,著有《禦世仁風》一書,後世皇陵博物館裡就有古本珍藏。所以對此人很有些印象。
這時候也容不得張太嶽多想,徑直繞過泥塑木雕的幾個人直奔內室而去,在一間裝飾樸素的禪房裡,挪開了屋子中間唯一的蒲團,露出下麵一個鐵鑄的機關,再握著中間的鐵環使勁一拉——
一麵明顯內嵌滑道的內牆露出一道小門,果然有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