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槍!
啊!熊廷弼啊!又一位大明名人,而且還是重量級的名人。
後世張太嶽有個要好的堂哥被兩人共同的爺爺起名張廷弼,堂哥後來成了熊廷弼的超級粉絲,按他的話說——明末這些以文馭武的文官中,熊廷弼當屬第一,隨著後來自己對明史的深入了解,張太嶽也對此深以為然,雖然那些網路穿越小說會刻意忽略此人,而對孫承宗、袁承煥、盧象升、洪承疇更加推崇,但無可辯駁的事實已經證明了,隻有熊廷弼的平遼之策最符合當時大明的國情也更有針對性,比如熊廷弼初任遼東巡按第一件事就是上書彈劾時任巡撫趙揖和總兵李成梁,認為兩人不該放棄寬甸八百裡國土儘遷數萬遼民入關,按後世戰術術語,那就是主動放棄戰略縱深把戰場主動權交於對手,而且熊廷弼也是最早一個認為明軍尤其是守遼明軍俱已糜爛,根本不具備與建奴女真軍野戰實力的人,更應該采用固城堅守,壓縮其活動空間,用經濟和其他手段耗死對手;還有,熊廷弼還堅信遼東境內所有女真人、蒙古人甚至是大部分遼民包括時任總兵李永芳都不可信,會在雙方交戰的關鍵時刻反水叛變,事實上他這些在當時被認為是離經叛道危言聳聽的言論在後來都被一一證實了。
和熊廷弼比起來,孫承宗一門心思建立寧錦防線,戰術思想保守戰略意識僵化,守遼期間百戰百敗無一勝跡,還因為寧錦防線靡費巨萬導致大明財政徹底崩塌,後世主流曆史學家有很多都認為大明滅亡的罪魁禍首應是孫承宗無疑,至於其他三位同樣戰績乏善可陳,有的隻是在國內圍剿流寇的戰場上取得過不錯的成績。
初遇熊廷弼張太嶽毫無心理準備當場淩亂,怪不得之前那驛丞稱其為熊侍禦,又滿口武昌話,除了後世鼎鼎大名的巡按禦史熊廷弼還能有誰。連忙起身畢恭畢敬行了個禮道
“原來是怒斬城隍救百萬遼民於水火的熊侍禦熊大人,晚輩雷風這廂有禮,”
“唉,本人兩年前就已罷官掛印閒賦在家,可當不起雷小哥這句大人,”熊廷弼話雖這麼說,但被人說到自己平生得意之事自是高興,對這會拉二胡的少年印象更好,
“潛龍在淵,騰必九天,熊大人無須介懷,晚輩鬥膽斷言四年後大人必得起複重掌遼事,”
“此話當真?”熊廷弼聞言當即衝口而出,說完自己都覺得失態,竟然連這素未謀麵少年一句信口開河之言都信了,
“千真萬確!”張太嶽正色道,不過也不想給熊廷弼糾纏此話題的機會連忙拉他坐下來,用同樣地道的武昌話道:
“來來來,熊大人且坐,之前那首《二泉映月》乃是晚輩見自己的管家思鄉情切,才送於他聊以慰藉,既然有緣結識熊大人,那晚輩就再送一曲給大人,此曲名為《戰馬奔騰》,也是從未見於世的絕響孤曲,”
“好!”熊廷弼雖是文人但性情豪爽直率與武人無異,痛快應道,
張太嶽重新豎起二胡,又拉了一首後世的二胡名曲《戰馬奔騰》,此曲乃是一首描繪戍邊將士挎槍躍馬馳騁沙場的軍營狂想曲,裡麵金戈鐵馬征戰殺伐的意味特彆濃重,隻聽了一會兒那熊廷弼就明顯熱血沸騰沉浸其中,麵色潮紅牙關緊咬,雙拳緊握,待到曲終高潮部分,乾脆騰地站起身來揚起沙煲大的拳頭狠狠搗在回廊木柱之上,震得整個回廊都一陣亂顫,嘴裡還高聲呼喝道,
“昨夜秋風入漢關,朔雲邊月滿西山。更催飛將追驕虜,莫遣沙場匹馬還。痛快!痛快!好一曲《戰馬奔騰》!”
熊廷弼倒是痛快了,卻把之前正好倚著木柱的胡沁給嚇得直接滑坐在地,張太嶽一手拎二胡另外一支手把胡沁扶起重新坐好,衝熊廷弼微笑道
“熊大人心係邊關對遼事念念不忘,果然豪邁,”
“啊!雷公子也是武昌人?武昌哪裡的?”熊廷弼這才注意到張太嶽的口音,
“俺們不是武昌滴,俺們是開原鐵嶺那嘎嗒地,一到冬天老冷了,嘎嘎滴……”張太嶽突然改口用東北話也就是遼東口音逗了他一句,
“哈哈哈哈哈!”熊廷弼聽到這久違的遼話不禁開懷大笑,“雷公子真乃神人也!老熊佩服!”
然後他注意到張太嶽手裡的二胡,當即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遞給旁邊誠惶誠恐的賣藝老丈,
“這胡琴我買了!”那錠銀子起碼有十兩,買一百把新胡琴都夠了,那賣藝祖孫二人自然是千恩萬謝離開。其實這年頭二胡的地位極其低下,也僅見於江湖藝人,那些追求高雅的文人騷客一般隻喜歡琴瑟、蕭、琵琶之類的樂器,連胡沁這專業的音樂人士也沒接觸過。
這邊熊廷弼正了正衣冠突然直接給張太嶽跪了下來,口稱“懇請公子收我老熊為徒,傳授這兩首曲子,”
“這可萬萬使不得!”張太嶽連忙去扶那熊廷弼,但身單力薄無論如何都扶不起來,乾脆也對著他跪了下去,說什麼也不肯,心下卻是對這直爽率真的熊廷弼印象大好,
“熊大人如果不嫌棄,莫如我倆交個朋友,兄弟相稱,這兩首孤曲回頭我叫人抄錄律譜於你,胡琴易學,隨便找個江湖藝人用不了多少時日即可拉奏,如何?”張太嶽知道這熊廷弼不是濮萬金,不可能一見麵就磕頭拜把子,雖有心結交卻也不能操之過急,才這樣說道,
“好!那老哥我就不和雷老弟客氣了,”熊廷弼也不矯情當即扶著張太嶽雙雙起身,又從張太嶽手裡接過了自己高價買來的舊二胡,非常高興。
“熊大哥可能尚且不知,告訴你個壞消息,那老奴努爾哈赤前些時日在建州頒布了新八旗規製,在原有四旗的基礎上又增設了鑲黃、鑲白、鑲紅、鑲藍四旗,新編牛錄四百餘,磨刀霍霍已然勢大,我遼東危矣!”
熊廷弼聞言果然神色為之一凝,狠聲道
“哼!早就看出那老奴狼子野心!李成梁禍國殃民,當誅!”
“可惜朝野上下均看不清形勢,我大明遼事已危在旦夕而尚不自知,還以為建州人隻是疥癬之疾,更不知整個遼東從李成梁這狗雜碎算起,由上到下由裡到外,武備鬆弛糜爛久矣,文官忙著爭權奪利諸多擎肘,武將割據一方隻知貪腐,可惜似熊大哥這般高瞻遠矚、一心為國之人實在是太少了!”張太嶽慷慨激昂地道,
這時候他已經動了招攬或者交好熊廷弼的心思,未來他的計劃裡遼東將是重中之重,有熊廷弼這樣一個在遼東說了算又和自己的策略多有不謀而合之處的高官作為奧援,遠比自己孤軍奮戰要更有把握,關鍵未來這熊廷弼二次經略遼東死得太慘太冤了,明明策略都對卻被一群文官武將擎肘捆住了手腳,尤其是巡撫王化貞處處和熊廷弼做對,並且不聽指揮擅自出兵導致廣寧慘敗,熊廷弼最後被熹宗斬了還傳首九邊。雖然穿越之初張太嶽就給自己定下了儘量不摻和朝堂之事的行事原則,但對這印象極佳的熊廷弼,如果可能倒想救他一救,所以都是按著後世曆史對熊廷弼的記載,順情說他愛聽的話。
熊廷弼果然上鉤,瞪起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道
“想不到老弟年紀輕輕竟然還對兵事洞若觀火了如指掌,當真讓老哥我刮目相看,不如你我兄弟二人,趁這良辰美景大好時光把酒暢談如何?”
“小弟求之不得……”張太嶽痛快應承下來,不就聊十塊錢的麼,正等著你呢,
那之後熊廷弼叫來了驛丞重新置辦了一桌酒席,兩人把酒言歡秉燭夜談。熊廷弼第一次巡按遼東弄得雞飛狗跳黯然去職,心裡麵一直憋著一團火,這兩年閒賦在家也多有思考,滿腦子都是平遼計策,一直希望有一日可以重返遼東大展拳腳成就自己的宏圖偉業。張太嶽呢,兩世為人,熟知曆史,尤其作為長期和軍方打交道的武器專家,至少他的軍事理論水平那是杠杠滴,完全可以秒殺大明大部分名將。
兩人那是乾材遇烈火,烈火澆豆油,聊得是天昏地暗火花四射,越聊越投機,熊廷弼都快要瘋了,他發現這少年隨便一句話,都和自己苦心研究多年的平遼之策完全不謀而合,甚至許多自己忽略沒想到的,這少年也替他想到了,而且這少年見多識廣知識麵太寬了,幾乎什麼都懂,許多連自己這鄉試解元殿試二甲進士都不知道的知識,這少年說起來也是條條是道讓人信服。熊廷弼尤其對張太嶽提出的關於如何讓建州女真自行衰弱不再驍勇善戰成為大明重患的策略,簡直匪夷所思驚為天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張太嶽列舉了曆史上那些牧獵為主的遊牧民族對我華夏農耕民族的多次襲擾和驚人的破壞力,著重舉例宋朝之滅亡,以宋朝國力之強勝,民間之富庶,先是麵對遊牧民族契丹人,被揍得夠嗆,然後又冒出個滿萬不可敵的女真人,還是遊牧民族,將契丹人建立的龐大帝國大遼不費吹灰之力給滅掉了,結果金國人磨刀霍霍正準備滅了大宋之時,同樣是遊牧民族的蒙古人橫空出世,強橫不可一世的大金女真人,又被蒙古人輕鬆乾掉,而且蒙古人不但乾掉了大金,也順便滅了大宋,還幾乎占領了整個歐洲,而天道輪回,號稱史上最強的蒙古人,又被太祖爺給趕回了老家。
“熊大哥知道強如契丹和女真人,還有蒙古人,為何都隻能強一陣子而無法持久不?道理很簡單,這遊牧民族就不能過好日子,不能下馬生活,一旦下了馬過上富裕的好日子,那他們的戰鬥力就會直線下降,下降到甚至比農耕民族還弱的地步,自然就會被更窮更野蠻的新興遊牧民族所取代,”
熟讀史書長於思考的熊廷弼立刻就明白了張太嶽的意思,
“賢弟的意思,隻要讓建奴這群野蠻人都跟我們一樣下馬種田,男耕女織過上富裕穩定的好日子,時間一長野性自然消失,勇武不在,就不再成為邊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