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槍!
兩世為人的丁尚明還從未像今時今日這般忙碌過,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已至盛夏,新兵的訓練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效果目前看還相當不錯,這方麵他是專業任誰也比不了。
魯密銃目前已經生產出兩百多支,並全部下發到新兵手上,其餘沒配火銃的三百餘人則被全部配發兩丈六長矛作為西班牙方陣中的長槍兵練突刺,以他對西班牙方陣的了解,火槍兵和長矛兵甚至後續的炮兵,數量配比是可以隨時調整的,直至變身全火器大型方陣,排隊槍斃。
到目前為止,火槍兵和長矛兵都已經完成各自的基礎訓練科目,並全員達標,接下來就要開始練習隊列配合和簡單的方陣協同了。估計再有一兩個月就能形成一定的戰鬥力,到時候得找機會拉出去溜溜,練得再好也達不到實戰一次的效果。
至於目標卻早就和陸兆南商量好的,剿匪,這年頭山東地界並不太平,響馬多,少則數十人多則數百人,這些人打家劫舍橫行鄉野,又來去如風十分難纏,致使許多遠離城鎮的大村落或是大戶人家紛紛結寨自保,這又導致山東地界自備武裝的大莊大寨特彆多。
很多時候那些大莊子也會在農閒的時候搖身一變,直接變身響馬,瞅準機會做上幾票,可謂亂得可以。以往石臼寨周邊因為有衛所的存在而且相對要偏僻些,所以附近倒也沒什麼大綹子,小股響馬倒是有一些但都是半業餘性質的,均不成氣候,但莒州城和青州府周邊卻是有幾家出了名的大綹子,丁尚明的目標就是這幾個。
剿匪的好處顯而易見,既能達到實戰練兵目的,又可以以戰養戰弄些錢糧花銷,最關鍵的,未來他要謀求莒州守備一職,剿匪積功是一方麵,也需要人為製造一些匪患有針對性的使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才行。
陸兆南這邊已經尋了個有綠林背景的故舊撒了銀子出去打探相關情報,日照丁家軍的首次行動務必要做到知己知彼。不過眼下卻是不急,丁尚明預計要到兩三個月後等隊伍再打磨一段時日之後再說。
也就在這個時候出了件事。
由於徐師派來的人手相當給力,丁尚明手裡的一萬多畝耕地早就種上了,分成三個大農莊,先期雇傭莊戶千餘人,大興土木修造的各項水利設施也全部完工。
說來也巧,去年第一場冬雪來得早,之後一場雪都沒下,已經有資深老農預計到今年會是個災年,結果轉過年來一直到七月滴雨未下,酷暑加幾十年不遇的旱災侵襲著齊魯大地,石臼寨周圍幾乎全部軍屯和民田都不同程度的遭了災,許多地方連人畜吃水都成了問題,更彆提給莊稼灌溉了。
幸虧丁尚明未雨綢繆動手的早,所以他的三個農莊都不缺水,又有天津來的農業技師親自指導耕種,各項作物長勢喜人,讓周圍的村寨和莊子所有人眼珠子都綠了,一般的小莊小戶自然不敢支毛,但幾家本地大戶卻不想坐以待斃,紛紛找上門來希望丁千戶能看在鄉裡鄉親的份上,救救大家夥,給就近開個引渠支應一二。
石臼寨屁大點的地方,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丁尚明還真不好吃獨食把周圍這些大戶都得罪了,但凡態度比較誠懇的他都儘可能的幫一把,不過也要在保證自己農莊夠用的前提下救救急,畢竟大旱之年,他這邊也難,部分之前打的不夠深的幾口井已經抽不上水麵臨乾涸,而周圍受災麵積又大,單靠他這三個莊子也不可能全救得過來。
一來二去,真就有不開眼的跟這邊鬨了起來。石臼寨七裡外有個賈村,是附近最大的村落,全村大部分姓王,習慣上被人稱作王莊,王莊的莊主王勝喜,本地最豪的大戶,除了在青州、莒州有大量買賣和商鋪,整個賈村和周邊的民田幾乎全在其名下,有近萬畝之多,雖然數量上比不上丁尚明,可人家的田地可全部是上好的耕地。
這王勝喜家也算得上日照境內首屈一指的大戶,他本身雖然沒有功名,卻有個親弟弟王勝嶽乃是南京兵部職方司的郎中,正五品,這還不算,他的女兒嫁到了曲阜,給當代衍聖公孔尚賢的親侄子當小妾,這等身份在日照這個窮鄉僻壤可謂是矮子裡拔大個,有那麼點首屈一指的味道。
平日裡這王勝喜在日照境內橫行霸道慣了,小小的石臼寨千戶所向來不放在眼裡,以往千戶所裡的良田就被他使手段置換出不少,衛城裡的碼頭幾乎都快成了他家的了,彆家的漁船出海捕魚,還得跟他家交份子錢,關鍵是碼頭上最大的幾艘漁船都是他家的,丁尚明由於要給新兵改善夥食,經常派人去買海貨,沒想到這王家不但不因為采購量大給個優惠價,反而索要比正常價還要離譜的高價。
以前丁尚明需要忙活的事情太多,也懶得理會,這回鬨旱災,王莊的耕地跟他的一個農莊之間明明還隔著將近一裡遠呢,八竿子都夠不著,而且王家也沒像其他家那樣客客氣氣上門來求,反而派了個家奴過來態度倨傲的說,我們家老爺說了,你家的莊子未經我家許可就打了那麼深的井,導致俺們莊裡的井都乾了,這損失你們必須得給俺們補救,距離遠不怕,可以接竹子水龍或是用水車拉,總之你那莊子裡的井水要可著我們王莊來用雲雲。
差點沒把丁尚明鼻子給氣歪了,直接叫大壯把那家奴一頓大耳刮子給打了出去,結果沒過兩日,自家莊子就有人過來送消息,說王莊過千村民在王家管事帶領下手持鋤頭鎬把直接闖到了自家莊子裡把水井給占了。
按照丁尚明製定的新屯田策,農莊裡的收益本就和一乾農戶息息相關,眼瞅著今年豐收,一家老小不但可以吃飽肚子還極有可能有結餘,這些莊戶乾勁十足充滿希望,遇到彆人來搶水妄圖斷自家糧路自是不肯,於是丁家的莊戶們不可避免的和王莊的人發生衝突,隻是王莊人多勢眾又有備而來,沒幾下就把丁家的莊戶們打得落花流水,數十人受傷倒地,其中還有兩個傷勢極重眼下生死未知。
當時得到消息的丁尚明肺都差點氣炸,直接下令召集新兵帶上家夥去跟王莊磕架卻被陸兆南給攔了下來,
“這可萬萬使不得啊大人,”
“怎就使不得,難道俺們就隻能讓這姓王的欺負不成?”
“大人要真的帶人跟他們打才是著了王勝喜的道,大人你想,王莊出麵的都是些啥人?全是些被煽動來的泥腿子,若屬下沒說錯的話,那王勝喜目前估計正在家裡喝著茶水等著看熱鬨呢,因為接下來無論結果怎樣他都贏了,大人打贏了,死傷的隻是王莊的普通農戶,王勝喜分毫不損,還可以借機以民變為由尋人彈劾你,再趁機勒索湯藥費,所以對方這招咱不能接,”
一句話就把丁尚明給勸住了,心說是啊,我跟著一幫吃不上飯的苦哈哈們較個什麼勁啊,差點一衝動上了王勝喜的大當,遂道
“那平遙兄的意思該咋辦?”
“要照我說,趁事情還沒鬨起來咱就彆辦了,忍一時,等過幾日下雨了王莊的人自然就退了,”
“平遙兄也彆問我是咋知道地,總之接下來這兩三年呢,整個山東可能都不會再下一滴雨了,你沒見我下麵的糧鋪都不賣糧改成專門收糧食的麼,”
陸兆南大驚,若這神叨叨的小師弟所說是真的話那可就是極其嚴重的事件了,按這小師弟偶有神來之筆的一貫表現,他覺得自己是信了,早在數月前,山東旱災還未見端倪之時,小師弟就改賣為收大批量屯糧了,若非這些庫存的糧食全部用來養兵和屯田農戶的口糧,現在直接放出去賣的話,行價起碼漲了四倍,絕對大賺一筆,這還隻是莒州這邊的行市,聽說青州府和濟南府那邊已經漲到了五六倍,依然有價無市。
真要是災情還要延續兩三年,那王莊的事就不再是關乎取水問題的一樁小事,而變作了涉及數千人丁能否生存下去的頭號大事了!陸兆南思索了一會兒,低聲道
“既然無法善了,那乾脆就給他來個一不做二不休!順便把王勝喜那整片地都拿下來,”
“莫非現在再打回去?”丁尚明不解問道,
“不,而是馬亓山一撮毛要大破王莊!”陸兆南狡黠地衝丁尚明眨了眨眼睛說道。
丁尚明楞了下,隨即會過意來哈哈大笑,原來這一撮毛乃是盤踞在莒州數十裡外馬亓山的一夥響馬首領王金鎖的諢號,這一撮毛手下有數百人之多,各類騾馬也過百,長期盤踞在馬亓山一帶犯案無數,官府清剿了幾回都被他逃脫了。
據陸兆南打探來的消息稱,這人跟現在的莒州守備胡得奇還有莒州通判劉義明勾連甚深,胡得奇應該隻是坐地分贓,最多就是清剿時通風報信出工不出力,王金鎖跟劉義明關係就近了,乃是他一個小妾的本家哥哥,王金鎖也應該不是真名,據說此人凶殘悍勇,刀馬功夫十分了得,原來在遼東從軍時犯了命案逃回山東落草。
劉義明家本身就是莒州一帶最大的鹽商,有了王金鎖這把凶刀在手,莒州一帶的私鹽生意差不多完全被劉義明家壟斷了,以往那些個同行對手每每被一撮毛這夥人連殺帶搶的,生意根本做不下去紛紛避走他鄉。
隻是這一撮毛很少在莒州城周邊犯案,往往出了莒州範圍才動手,既然不會給知州老爺帶來治下不靖的惡果,又有劉義明和胡得奇暗中罩著,連續兩任莒州知州都隻是象征性的清剿幾回就都捏著鼻子認了。
丁尚明想要當那莒州守備,就必須得使些手段將這胡得奇拿下,順便在莒州一帶人為地鬨些匪患,等畢懋康大哥和徐師這邊再幫著在兵部活動一二,事情才有可能順理成章的辦妥。
至於胡得奇的根腳也早打聽出來了,此人以前是青州左衛的鎮撫,從五品,用現代話說就是衛所裡有職無權的紀檢乾部,後來托人在兵部使了銀子才得了莒州守備一職,依然是從五品,這胡得奇本身倒沒什麼了不得的背景,才會守著這職位偏安在莒州這個偏僻地方多年,
莒州守備一職雖然可募營兵一千,可這胡得奇無甚追求,莒州一帶也還算太平,所以手下真正的兵丁還不到三百人,其他都是掛個空額湊數,即便這二百多人也是訓練廢弛,戰鬥力低下,平常大部分都被胡得奇當長工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