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周瑾川沒聽清她說什麼,轉頭。
“江姑娘讓你放手呢。”
聞人臣伸出手肘撞了撞周瑾川,示意他看向兩人交握的雙手。
江幼宜感覺自己的臉臊得慌,不僅耳根紅了一片,就連脖子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緋色。
周瑾川的目光觸及手上,臉上的神情竟難得的僵住了,江幼宜動了動指尖,他手上頃刻間便像是觸電了一般,連忙鬆了開來。
“抱歉,本王失禮了。”
周瑾川輕咳了一聲,將手收入袖中背到了身後,遮掩住了因為緊張微微發抖的指尖。
……他才不承認自己剛剛就是故意牽著不放的呢。
一旁的聞人臣卻是一臉“我已經看穿你的心思了”的表情。
侍女給他們三人送上了溫熱的茶水,周瑾川穩了穩心神,撩袍坐到了梨花樹下的矮幾旁,道:“江姑娘若是不急,便坐下吃盞茶,待隨風將蘇太醫帶來了,與本王一同去相府便是。”
江幼宜猶豫了一瞬。
聞人臣像是看出了她的擔心,背在身後的手掐算了一下,隨即笑道:“江姑娘不必擔心,令姐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江幼宜雖是擔心江惜月,但如今也隻得點頭應下,畢竟周瑾川幫了自己這麼大一個忙,自己若是什麼表示都沒有,那也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王爺今日之恩,臣女沒齒難忘。”
她思慮再三,最後矮身坐到周瑾川對麵,抬起手中的茶杯,麵上認真道:“若王爺日後有用到將軍府的地方,江氏定銜環報恩,萬死不辭。”
她這話就是在變相表明了他們將軍府的立場。
江幼宜不是看不清形勢的人,相反,重生一世的她看得比誰都明白,周瑾川三番四次出手相助絕不會是他單純想發好心,他們將軍府也並非不知好歹之輩,若說周瑾川幫她將軍府是為了江氏背後的兵權,那他們也心甘情願了。
這也是她今日為何會冒險求上曜王府,於周瑾川而言,她將軍府是有價值的,而於她而言,他也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兩人互相利用,那各取所需再正常不過了。
至於愛情?這般虛無縹緲的東西她是萬萬不敢再碰了。
皇家的水太深,她若妄想淌一淌,那她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周瑾川喝茶的手一頓。
“江姑娘以後還是莫要說這話了,你阿兄也曾與本王說過這話,隻是念在將軍府上下忠君事主,本王才沒有計較,本王這樣做並非有什麼私心,這天下是皇兄的天下,不論將軍府還是相府,也皆是皇兄的臣子,本王這樣做不過是為皇兄罷了。”
周瑾川淡漠地垂下了眼簾,他不喜歡爾虞我詐的皇城,也不喜歡這無上的權力,皇家的權勢他一點都不想要,他隻想做個縱情山水的閒散王爺。
“更何況,這個忙,本王不是幫將軍府,也不是幫相府。”
周瑾川放下茶杯,修長的指尖撚著一枚白子,放到矮幾中間的棋盤上。
他的手很白,江幼宜甚至能看清他手背上青紫的血管。
那是一盤殘局,白子零落散在四處,四周的黑子圍住了最邊上的一顆白子,隻消再落一顆黑子,那白子就該被吃掉了。
隻是周瑾川的白子一落下,棋盤上的形勢頓時就扭轉了局麵,原本作為獵物的白子,變成了反追的獵手,將四周的黑子全吃了下去。
院中靜悄悄的,院外舒芳樓的樂器聲和戲子們的唱戲聲漸息,矮幾旁的燒得通紅的金絲炭劈啪作響,泥爐上紫砂德鐘壺的壺口冒出迷蒙的水汽,消散在清冷的寒風中。
這裡是周瑾川的私人地盤,他向來不喜歡太多人在身邊服侍,所以侍女進來送上茶水點心和炭盆之後便儘數離開了院子。
江幼宜愣住了。
周瑾川這話說的太過直白,她心下有一股奇怪的感覺密密麻麻地蔓延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