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隊長讓徐丙章待在車裡指揮,他則帶人守在了檢票口,隻要見到小安,他大可利用自己的職權做出選擇,一是放他過去,二是當場擊斃,兩相權衡取其輕,他認為擊斃小安的風險最小,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保證書的事。可是,想一想小安的身手,他又氣餒了,他不敢保證一擊必中,也擔心大庭廣眾之下不分青紅皂白擊斃一個少年,這說不過去,孫敬亭猶豫了很久,決定放過小安,那是最穩妥的辦法,因為徐丙章就是見了小安也不知道他就是心心念念急於抓到的厲害對手。
得知火車站裡裡外外都是警察,小安暗叫一聲不好,可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這麼多警察,肯定是等著他們自投羅網,不然還能乾嘛。會不會是孫敬亭的事,小安吃不準,要是他告的密,肯定不能饒了他,可仔細一想,時間上對不上號,哪怕開車來回,到無錫也沒那麼快,那麼隻能有一個解釋,碰巧了,指不定敵人有彆的行動也說不定。
思量再三,小安決定把他的想法告訴刑凱和老梁,那就是化妝上車,三個人分兩撥進站,就當作誰也不認識誰。
三人快速回了刑家,在小安的一雙妙手下,老梁成了一個去城裡看病的中年漢子,蠟黃的臉任誰看了都覺得這人活不長了,所謂的看病隻是個自欺欺人的借口罷了。
刑凱成了一個長須飄飄的賬房先生,饒是夥計小劉也沒認出來。
小安則把自己化妝成了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身份就是刑凱的小女兒,去上海上學的小女兒。這理由無懈可擊,彼時有許多有錢人家都把孩子往上海送,然後再直接出國,一個賬房先生儘儘力還是有那個可能的。
小安把槍留給了花臉,他怕進站的時候搜身,並交代花臉在站外候著,假如他們進站的時候遇到阻礙,花臉就在外邊開槍,把警察引開即可,開槍後能跑多遠跑多遠,一定不能讓警察抓住。
花臉那個興奮啊,他感覺了身份有了天地差彆,在這之前的自己,充其量隻是個小有名氣的混混,而現在不一樣了,說他混混手裡的槍都不答應,有了槍的混混就不叫混混,在望亭,已經算個人物了。有人說酒壯慫人膽,其實槍更是。
花臉遵照師父小安的囑咐躲在火車站外幾十步遠的地方,雙眼緊盯著火車站的候車室,隻待師父的信號就開槍。一開始花臉激動地渾身發抖,手裡的槍看了又看,就像拿著一個寶貝,那眼神除了歡喜還是歡喜,這望亭鎮上玩槍的人不多,而他是其中一個,而且是年紀最輕的一個,這怎能不令他驕傲萬分。
花臉握著槍,握出一手的汗,但是心境也慢慢變得平靜下來,他已經留意好後路,假如遇到師父所說的那樣的情況,開完槍他就跑,往南跑沒多遠就是運河,隻需把槍往裡一丟,再來個翻臉不認賬,誰也拿他沒招,等事情過去,再把槍撈回來即可。
老梁病歪歪的拄著一根臨時找來的棍子當拐棍,慢騰騰地進了候車室。他走幾步就咳嗽幾聲,那克製壓抑的咳嗽比大聲的咳嗽更令人揪心,他的樣子誰看了一眼都不想再看第二眼,唯恐避之不及傳染上。
老梁心中暗喜,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這小安實在太厲害,一手易容術出神入化,這小子一身的本事,無論哪樣會一招足也,有空的話真的跟他好好學學,不指望它糊口,但至少有利於革命工作。
跟隨苗南拳逃出京城的五個人,花四爺的武功最弱,但是,五個人中花四爺的花招也最多,因為他的易容術天下無雙,正是憑著這手出神入化的易容術,他們五個一路南下竟然沒遇到阻礙。
流落到李家莊的苗南拳幾個幸遇到回鄉養老的進士爺,他們一見如故就留了下來,充當李家的護院躲過了朝廷的追殺,二十年後,花四爺也把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術當著逗引小孩的把戲傳授給了李進士的嫡親孫子小安。
老梁進去沒一會,一個中年男人帶著女兒進了候車室。男人是那種在大城市見過世麵的沉穩模樣,而他身邊的女兒,則是一副嬌滴滴的樣子,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側,唯恐走丟了似得。相貌出眾的賬房先生父女倆很是吸引了一眾的眼球,可是,沒人能看出來,那個身材高挑長相俊美的小姑娘是男孩裝扮的,要是知道了,肯定能驚掉他們的下巴頦。
花臉很納悶,遠遠的他聽到火車駛過來的轟隆轟隆聲,可是師父竟然還沒過來,難道是不走了?要是那樣的話,這槍就開不成了,真掃興。
花臉看到一個病怏怏的人慢慢走過,也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帶著一個女孩子快步走過,可是,除此之外,他再也沒看到彆的乘客往火車站奔去。花臉等得有些心焦,可也無可奈何,最起碼要等到火車開走他才能離開。這樣看開槍的機會可能沒了,不過一想到有了把屬於自己的槍,花臉就覺得異常開心,這感覺真他媽的爽,待會肯定要讓那幾個家夥見識見識,省得他們認為拜師沒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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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敬亭也很糾結,心裡的兩個小人在不停的打架,一個要放走小安,一個要逮住小安,放有放的理由,逮有逮的理由,而且都很充足,誰也說不服了誰。
就在孫敬亭糾結不定的時候,一個賬房先生模樣的人帶著一個女孩子神情篤定地邁進了候車室,繼而目不轉睛地往檢票口走來。這是見過世麵的沉穩,小地方的人的經過多少曆練才能如此。
乘車的人不多,也是,眼看著臘月了,誰還往外走啊,都忙著回家準備過年呢,不過,也有例外,總歸是有來的有走的,畢竟離蘇州、上海那麼近。
孫敬亭突然覺得徐丙章小題大做,你沒有目標的布控不等於玩笑麼,隻會讓來往的旅客平白生出望亭出事了的想法,除此以外沒有彆的意義。可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他的命令不能不聽。
火車吼叫著進站了,停穩後,稀稀拉拉下來幾個乘客,都急不可耐的衝向出站口。而過了檢票口的乘客則呼啦啦衝向火車,唯恐落下。
孫敬亭從檢票開始就把十幾個乘客仔細打量了一遍,手下也都認真檢查了,所有人都沒有所謂的違禁品。檢完票,孫敬亭又踱到站台,他這麼做隻是無意義的無心之舉,給人的印象卻是恪儘職守。每一個警察都知道他的來曆,看到他無不一個立正,讓他的虛榮心得到小小的滿足。
乘客該下的下了,該上的也都上了,地麵上的執勤人員已經跟火車上的執勤人員打過信號,示意可以啟動。
火車門關了,火車慢慢啟動,孫敬亭看著漸漸加速的火車,腦子裡想的卻是什麼時候回南京。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悚然一驚,茫然四顧,根本沒有聲音,耳朵裡除了火車噴氣的巨大聲響外,就是輪軌摩擦的哐當聲,就在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時,那個聲音又傳到耳朵裡,他確信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孫敬亭,他循著聲音望去,開動的火車上,一扇洞開的窗戶裡,一個長相俊美的女孩子正跟他招手,遠遠地,他聽到如同炸雷一般的三個字“保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