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腿在打顫,身子在發抖,就連嘴裡也在發出含糊不清的話語,就像和尚在超度亡魂。
周圍的人冷冷地看著這一幕,誰都沒有言語,因為他們知道,就是這個人,讓他們家破人亡,與親人陰陽相隔;就是這個人,讓這個原本平靜的鎮子,變得滿目瘡痍,遍體鱗傷;是這個人造成了這一切,他該死,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原諒。
“殺了他!”
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聲怒吼。
這一聲怒吼點燃了原本的寂靜,點燃了長期積壓在村鎮人心中的怨怒,悲憤,恐懼,痛苦等等負麵情緒,仿佛他們這輩子所經曆的痛苦,都要歸於眼前這個重傷殆死的老人。
“殺了他!”
一聲怒吼後,又有人跟著響應,然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振臂高呼,喊聲震天徹地。
他們眼睛裡閃爍著各種情緒,但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沒有任何人類該有的情緒。隨便從他們身上抽出一種情緒,都足以將眼前這個虛弱的老人挫骨揚灰一百遍。
呼喊聲越來越高,也越來越急,很多人都將目光從老者身上,轉移到張溪身上。
張溪是清水寨大當家,也是古井鎮的守護者,更是這些人眼中的天神。他們在等他做出最後的判決,為了逝去的人,為了古井鎮的未來。
張溪左臂緩緩抬起,憤怒的呼喊立刻止息,荒涼的街道上又恢複了本該有的寂靜。
低矮的堡壘上,一麵藍旗迎風招展,旗麵上繪有一條秋刀魚。
這是老人今天早上剛剛掛上去的,他的故鄉在東海岸,在這裡看不到大海,更看不到他的家鄉。在把藍旗掛上堡壘後,他坐到對麵樹乾上,雙手托著腮,怔怔地凝望著它,好久好久。
他當時在想,這麵旗子多麼像海洋啊。看!那是秋刀魚在海浪裡遨遊!我的家鄉,我什麼時候能再回去呢?
他在樹乾上呆呆地坐了一上午,直到這些人來到他麵前。
老人還在嘗試著從地上爬起來,可他傷得太重了,他不停咳血,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了。
“王近,你喪儘天良,今天終於遭到報應了,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張溪用他那頗具威嚴的聲音,鞭笞著遍體鱗傷的老人。
老人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在冷笑,而後從他那顫抖的唇角傳出一個聲音“賣魚也犯法嗎?”
“賣魚?”張溪冷笑,“據我所知,你原本是個江洋大盜,喜好劫掠官船,難道這點還不足以至你於死地?”
老人嗬嗬一笑,道“那隻不過是某些狗官打著官家的旗號,給東瀛人送的禮金罷了,那可是通敵叛國的罪證啊!沒錯,船是我劫的,銀兩都分給沿岸的百姓了,我自認對得起天地祖宗。”
張溪冷笑道“這種事還需要解釋嗎?”
老人艱難地抬起頭,用那雙帶著滿是嘲意的眼睛望著張溪,道“倒是你,身為古井鎮的守護者,乾的都是些什麼事,比我這個賣魚的還要差勁呢。”
張溪冷冷道“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老人勉強笑了笑,道“你們這群雜毛,除了用這種卑鄙下流的手段,還能有什麼能耐?我在江湖上闖蕩時,你們都還在吃奶呢。”
張溪挺刀一指,喝道“王近,你武功是比我們強,可我們團結一心,你想憑一己之力,蠶食掉我們古井鎮,那是癡心妄想!如今你落到這步田地,純粹是咎由自取!”
“成王敗寇,你贏了。”王近翻過身子,仰麵躺在地上,怔怔地望著湛藍無雲的天空,“我趕著投胎,麻煩動作快點。”
張溪微微一笑,握緊手中大蛇刀,向王近走去。
“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