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部中掌,一股陰冷濕潮的掌勁透入體內,雲天行心知是碧波分流掌,無暇多想,連忙施展出物換星移的功夫,將這道掌勁轉移至左手,順勢一掌擊向荊暮雨。
荊暮雨與他相距甚近,根本無處躲避,情急之下,隻能舉掌相迎,砰的一聲,兩掌相交,荊暮雨掌力不及,悶哼一聲,倒摔出去。
暮雨劍因無人握持,唰的一聲,變得筆直,掉在地上。
花總管見荊暮雨朝這邊飛來,忙縱身向前,大袖隔空連拂兩次,一拂化消了她的後摔之勢,一拂幫她穩住了身形,當兩人各自立定時,仍相隔一丈多遠。
同天會眾人見花總管隔空接人,還不曾有身體接觸,都忍不住歡呼道“花總管好手段!”
花總管習慣性地將雙手插入袖中,微微一笑,道:“雕蟲小技,何足掛齒。”
荊暮雨本欲向花總管道謝,口一張,卻先吐了一口血出來,心道“雲天行這小子年紀輕輕,掌力竟如此渾厚!我自認功力不淺,與他對了一掌,居然被震出了內傷……”看了一眼又麻又痛的左手,不看還好,隻這一眼便讓荊暮雨險些昏死過去。
原本纖白嬌嫩的一隻手,如今脫水乾癟,竟好似變成了一隻鬼爪,其狀之恐怖,已然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啊!我的手……我的手……”荊暮雨望著那隻乾枯的手掌,神色異常驚惶。
荊暮雨的容貌並不出眾,身材也很不勻稱,甚至就連脾氣也有些暴躁,那她為什麼能讓邢朝雲如此著迷呢?就因為她有一雙手,一雙足以令天下男人垂涎欲滴的手。
什麼膚如凝脂,手若柔夷,用這類庸俗的詞語來形容她這雙手,簡直就是對它的侮辱。如果非要找一個恰當的詞語來形容這雙手,恐怕隻能到天上去找,因為人世間所有的溢美之辭堆疊起來,都不足以形容其萬一。
某位有特殊癖好的富商來蜀地考察,在某個慈善宴會上偶然見到了前來捧場的荊暮雨。正如前麵所說,荊暮雨姿色平平,即便放到人群中去,也毫不起眼,但她有一雙手,一雙足以令天下男人垂涎欲滴的手。富商在見到她那雙手後,當即就表示願意花一千兩銀子暫借這雙手,隻需一宿即可。手長在人身上,要借手當然也要借人。荊暮雨想也沒想,當即就給了他一個耳光。當時宴會上有很多人,觥籌交錯,歡聲笑語,場麵很是喧囂,突然“啪”的一聲響亮,場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就在大家都以為富商要惱羞成怒,大罵其人的時候,他卻用近乎諂媚的語氣,說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感到震驚的話。
“能不能再打一下?”
據說那位富商回去後,好久都沒有洗臉,有多久呢?大概有兩年多吧。
玉錦樓的花魁李姑娘同樣以一雙纖纖素手而聞名天下。她年方二九,正處在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她那雙手不但纖細柔美,還十分靈巧,書法、繪畫、彈琴、弈棋、編織、刺繡樣樣精通。大家都誇她心靈手巧,而她卻總是笑著說“如果不是上天給了我這樣一雙手,我怎麼能做到這些呢?”
雖然她在彆人麵前總是很謙虛,但其實她打心底裡為自己擁有這樣一雙手而感到自豪。
後來,她聽說雌雄穀刑穀主的夫人也擁有這樣一雙手,甚至比她的手更纖美,更靈巧。她心裡很不服氣,於是暗中托人打探荊暮雨的行程,企圖借“偶遇”之機,看一看她那雙手,究竟比自己的強在哪裡。
很快,她就有了這樣一個機會。
八月初九,荊暮雨會去福壽寺進香祈福。
八月初九,天剛蒙蒙亮,李姑娘就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鬟來到了福壽寺,等待著荊暮雨的到來。
為了增加自己的勝算,李姑娘在臨行前,還特意用鳳仙花塗紅了指甲,又在右手食指上戴了一枚鑲嵌有紅寶石的鑽戒。據說這枚鑽戒足足花了她三百兩銀子,即便富裕如她,也依舊大感肉疼。但為了維護自己“無暇玉手”的美名,這些花費都是值得的。
秋陽高升,來往的香客越來越多,但始終不見荊暮雨的身影。
李姑娘有些著急,向身旁一直在打哈欠的丫鬟問道“都這個時候了,她怎麼還不來?你不會是弄錯了吧?”
那丫鬟把一顆小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道“不會錯的,她今天一定會來這裡上香,再等等吧,應該就快來了。”
將近午時,荊暮雨才出現。
她獨自一個人,臂彎裡挎著竹籃,正沿著福壽寺西麵那條羊腸小道,不緊不慢地向這邊走來。
“看,這不就來了嘛!”丫鬟突然指著前方說道。
李姑娘凝目望去,微微冷笑道“我還以為是個多麼了不起的人物,原來也不過如此嘛。”
本來她還有些擔心,生怕自己的風頭會被彆人蓋過去,但當她看到荊暮雨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和那身樸素無華的裝扮後,她懸著那顆心終於放下了。
這樣一個平凡而又普通的人,怎麼可能會擁有比自己更完美的一雙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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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姑娘笑了,笑得很動人,就像是春天裡盛開的花朵。
她蓮步輕移,迎上前去,本想揶揄荊暮雨一番,突然,她看到了一雙手,荊暮雨的手。
她立刻僵在了那裡,仿佛變成了一尊雕像。
荊暮雨從她身旁走過,禮貌性地笑了一下,她居然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過了好久,她才回過神來,歎息道“她那雙手真不似凡間之物,就是天上仙女的手掌,恐怕也不過如此吧。”
從那以後,李姑娘的腦海中就多了一雙手,像夢魘一樣揮之不去。她覺得上天很不公平,那樣完美無瑕的一雙手,本該生在她這樣一個完美無瑕的人身上,為什麼偏偏給了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她越想越不平,越想越氣憤,最終憂憤成疾,不久便離開了人世。
他們夫妻兩個獨處的時候,邢朝雲就時常捧著她這雙手,一麵欣賞,一麵大發感慨“夫人嗬,你擁有這樣一雙手,真不該拿劍,就該去天南織雲,去河北采花……”感慨發儘後,總免不了要狠狠地“品嘗”一番。究竟狠到何種程度呢?你見過一個餓了三四天的人啃豬蹄沒有?就像那樣。
雖然丈夫的行為很不雅觀,甚至有些粗魯,但荊暮雨並不反感,她甚至常常為之竊喜。她覺得丈夫這樣做是出於喜歡。如果有一天,他連自己這雙手都不願碰了,那才是悲哀的開始。
就是這樣一雙讓人為之著魔的手,如今卻有一隻變成了乾枯可怖的鬼爪。
荊暮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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