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動,成琛搖搖頭拿起手機,按出號碼放到耳邊,平著音兒,“你安排吧,我有事不過去了,就這樣。”
按斷通話,他手機朝我送了送,“安心了?”
我笑了,“你不是騙我,彆一會兒偷偷地走。”
成琛滿眼無語,拿著他毛呢外套掛到我臥室的衣架,順帶又拿過他的鞋子放到我床下,見我在原地不解,他嗬出口氣,“小梁先生,請你休息吧,我總不能穿著襯衫,一次性酒店拖鞋出去見朋友。”
“嗯。”
我放心了,“你朋友明天要是怪你,我去幫你解釋,謝謝你,晚安!”
“好。”
成琛頷首,我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就要關門,卻在門要關嚴的瞬間,他微微側臉,“梁栩栩?”
“嗯?”
我打開了些,“什麼事?”
“沒事了。”
成琛微微牽了牽唇角,“怕就喊一聲,我在門外。”
“嗯。”
我點頭,關好房門,躺到床上看了看他掛著的毛呢外套,丟丟害怕的感覺都沒了。
空氣都透著安穩。
睡死之前,我知道我又任性了。
可是沒辦法,這一夜我遇到了太多事,刺激過度,有點抗拒了。
我需要休息,心無旁騖的休息,希望成琛不要怪我,等我緩過來,會加倍對他好的。
一覺無夢。
要不是手機從很早就開始玩命的叫喚,我大概會睡得更香。
第一通電話是純良打來的,我閉著眼摸索過手機,“喂。”
“梁栩栩你還睡著呢,昨晚給你打電話沒接,我尋思你事情給人辦砸了,被扣下來送所裡蹲著了呢。”
“不可能。”
我含糊的吐著字,“我事情辦得可好。”
“我知道。”
沈純良笑嘻嘻的回我,“昨晚我爺說你沒事兒,我才和許奶去睡覺的,梁栩栩,我真是拿你當家人看的!”
我扯著嘴角笑笑,眼睛實在睜不開,心剛熱乎兩秒,純良就道,“你看我對你這麼好,你也不好意思空爪回來吧,縣城好吃的東西可多了,你記得給我買一些,還有碟片,周叔家的我基本都看過了,很多劇都是城裡人看完不流行了才傳到咱這,你去縣城音像店逛逛,看看有沒有啥新片,多給我買幾本,要搞笑的,悲劇也行,一定要給我看哭……”
“你不馬上滾去上學信不信我給你揍哭!”
許姨尖銳的罵聲響起,“長個腦袋一點正事兒不尋思!家裡蹲大學的材料,電話拿來!給你買個屁!哎,還搶是吧……嘚瑟,我讓你嘚瑟,還敢躲,過來!大早上揍你一頓就舒服了!!”
手機裡的聲音是雞飛狗跳,純良媽呀媽呀的喊著疼,許姨插空還在說了句讓我早點回去,隨後就把電話掛了,我迷迷糊糊的發笑,好似做了個夢,夢裡麵許姨還在和純良繼續上演大戲,慈母腳上鞋,鞋底腚上掄,一掄一個印,氣你沒記性!
實在太困,我翻了個身就繼續睡,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又響,接起來是紅英姐,她問我回沒回沈叔那,知道我住酒店了還很過意不去,直說這筆費用應該事主報銷。
我說沒事,昨晚碰到點意外,房費全免了。
紅英姐很驚訝,“栩栩,出啥意外還能免房費!”
我揉著眼笑笑,“姐,這種意外你應該不想出,虛驚一場,你就彆問了。”
紅英姐哦了聲也沒多言,“栩栩,錢大哥讓我謝謝你呢,他早上來我大娘這了,說是他妹妹洪梅昨晚真找朋友去查了要投資合作的人,結果啥都沒查到!”
“啊?”
我有點懵,“沒查到?”
“對啊,按說做生意的,不可能啥都查不到,錢大哥那妹子雖然不是做大生意的,但是腦子挺活絡,對方可能看她就是個賣小飾品的,以為啥都不懂,就騙她唄,錢大哥還說他妹妹今天要找工熵的朋友繼續查查那個合夥人說的公司,興許那公司都是假的!”
紅英姐歎著氣,“錢大哥說了,做生意啊,掙多少錢不說,就怕被騙,那就沒地哭了,是吧。”
我不得不清醒,心頭隱隱難過,“嗯,做生意最怕被騙了。”
“可不麼,栩栩,你還小可能不懂,錢難掙啊,像我賣手機,一個月千八百塊,一花就禿嚕出去了……”
紅英姐笑了笑,“哎呀姐給你扯遠了,我就傳個話,錢大哥讓我謝謝你,還有我家的事兒,栩栩,這回你幫大忙了,聽錢大哥那意思,他妹妹可能還要找你,算算時運啥的,我把你手機號碼給她了,有事兒她就直接給你去電話了,到時候你按規矩辦就行!”
“謝謝你了紅英姐。”
“是姐要謝謝你啊!”
聊了一會兒放下手機,室內有些昏暗,起身拉開窗簾,陽光傾瀉而入,晃得我眯了眯眼,看了下時間,快到中午十一點了,蠻驚訝,要沒電話打擾我不得睡到下午去啊!
鈴鈴鈴~~
手機又響。
看了眼來電人,一串陌生號碼。
錢大哥妹子這麼快就給我打來了?
抖擻了下精神,修整一晚恢複的還算充沛,身上還有慧根,單看時運應該沒啥問題。
我接起手機,“喂,你好。”
“我好什麼好!”
女聲刺的我耳膜一痛,“梁栩栩,你彆以為將我號碼拉黑就沒事兒了,我跟你講,要是你爸不給我姐姐五十萬,我就把你的事兒全說出去!”
朱曉燕?
我頭疼的,“小燕姐,連我都知道,有事情你要找律師,我二嫂想要五十萬,那你們就找律師去我家談啊,你打給我有什麼用?我一個小孩兒,又沒錢給你。”
“你少跟我來這套,找律師不得花錢嘛,你給我雇啊!”
朱曉燕提著音兒,“根兒就在你這兒,要不是你,我姐不會這麼倒黴,再說我在你家酒樓乾了好幾年,你爸什麼性格我不知道啊,他現在推出那個姓孟的壓我們,逼著我姐走程序起訴離婚,為啥這麼做,還不是想讓大家都覺得我姐不講究,風口浪尖的把你哥給踹了,你爸損的很啊!”
“梁栩栩,我現在就找你,你爸多聽你的我門清兒,你要識相,就讓你爸爸痛快的拿錢,大家好聚好散,不識相,就彆怪我魚死網破,反正我光腳不怕你們穿鞋的,咱們誰都甭想好過!”
我右臂不自覺的發熱,朱曉燕現在要站我麵前,我都能對著她眉眼給一重泡!
“小燕姐,你也說好聚好散,我們家現在什麼情況你知道,要五十萬,是不是過分了?”
“我的天這還過分?!”
朱曉燕語調誇張,“梁栩栩,你爸當年找外國人給你補英語,兩小時可就三百塊錢,你一個星期的外教學費就小兩千,花錢不眨眼的主兒,跟我說五十萬過分?哎,就算沒錢了,你們家不還是有房子嘛,把彆墅給我姐啊!”
我想起了奶奶說過的一句話,人過留聲,雁過拔毛。
彆墅給二嫂了我哥怎麼辦?
“朱曉燕,你去魚死網破吧。”
聽筒裡的聲音一頓,“你說什麼?”
“你不光腳麼,去鬨吧。”
“梁栩栩你當我不敢啊!”
朱曉燕叫囂著,“我之所以找你,就是給你們梁家留麵子呢知道嗎,我姐也說,好歹和梁有誌夫妻一場,不要鬨太難看,可你們要是就不識抬舉,那我就要讓全臨海市的人都知道,你梁栩栩招邪!克的全家人沒一個好!我姐要是不離婚命都要搭裡麵了!!”
“你去說啊!”
我咬著牙,“隻要你敢說,我就敢告!法律可沒說我招邪犯法!相反我也是受害者!但如果你造謠,我就告你!事情隻要在臨海市傳開了,對我的名譽造成了損害!我就讓你賠償!你不是要五十萬嘛,我讓你們家倒賠我五十萬!不然你們全都進到局子裡,陪我二哥坐牢!”
朱曉燕啞了兩秒,“梁栩栩,你能耐了?誰教你這些的?”
“我實話實說。”
我紅著眼,“朱曉燕,你口口聲聲說我們家不識抬舉,你們就識抬舉了?我雖然小,可我記性不差,我記得三年前,你姐和我二哥談戀愛,她意外懷孕了,拿著檢查單到我家,要我爸媽給她名分,我爸媽也做主了,你們家說要十八萬的彩禮,我爸也答應了,當時說先不辦婚禮,怕你姐身體吃不消,你家不同意,說孩子生完就難看了,婚禮要大辦特辦,還要去南方拍婚紗照,我爸媽也答應了,結果你姐去南方水土不服,上吐下瀉,孩子就沒保住,可婚禮還是給你們家辦了啊,我清楚的記得很風光啊!”
“梁栩栩,你現在跟我說這些乾什麼?”
“做人要摸摸良心!”
我氣不過,“還是三年前,你中專剛畢業,就進了我家飯店工作,那時候服務員工資一個月是五百塊,二嫂說你算有學曆,不能和大家拿的一樣,我爸讓你試用了三個月,然後就做了領班,一個月讓你拿八百塊,二嫂這還嫌少!這些都是大人在飯桌上說的,我聽得一清二楚!”
朱曉燕輕呲一聲,“八百塊怎麼了,我出沒出力,再說跟你花的比起來,我這是九牛一毛。”
“我姓梁你姓什麼!”
我一口氣堵到喉嚨,“二嫂剛結婚就花三千塊錢買了皮大衣,趕上過年她也給你們全家各自買了一件,那年你們全家穿著皮大衣四處炫耀,直說二嫂嫁了好人家,你爸爸說要修房子,張嘴就朝我爸借了十萬塊,你媽生病住院,請京中的專家過來開刀,手術費還是我家出的,你爸特意上門感謝,一口一個好親家,就差磕頭作揖!我就不說你姐姐每年從我家倒騰出去多少東西,我爸媽是怎麼對二嫂的,三年下來你還好意思朝我們家要五十萬?”
臉而已!
朱曉燕不想要。
我也不怕丟!
“梁栩栩,你給我算這個賬?”
朱曉燕不可置信的,“想不到你個小孩子家家的心機這麼重,居然把這些事兒都記下來了,那你更應該知道,我這三年是怎麼伺候你的,我的青春都搭在……”
“你的青春都換算成了工資,酒店不但沒少給你,還因為親戚關係多開了很多!”
我直說道,“無論你去哪裡工作,老板隻會想方設法的壓低你工資,而不是像我家這樣,因為親戚關係每年都給你漲錢,朱曉燕,你說光腳不怕穿鞋的,我們家現在也沒鞋子了,我梁栩栩更是光腳站在這人世間,你要想鬨,我就陪你鬨,看看咱倆誰更慘!”
“你……”
朱曉燕憋了會兒,扯著嗓子大喊,“你敢不敢說你在哪!我這就去給你揪回來!要大家親眼看看,你這孩子多有心眼,多能方克!”
“行啊。”
我咬著牙,“我巴不得現在看到你,隻要我看見你了,肯定會抱住你,一步不落的跟著你,小燕姐,我可想死你了呢。”
“……”
朱曉燕啞了。
幾秒過後,她破口大罵,“梁栩栩,我咒你不得好死!你們全家都不得好死!!”
嘟嘟——
罵完她就掛了電話。
我持著手機站在床邊,麵無表情的抿著唇,逞了口舌之勇,心頭仍堵得難受!
想到這些年同二嫂以及朱曉燕很多很多交往的瞬間,怎麼會這樣?
即便沒血緣,三年下來,也會處出一些情分了吧。
至於恨到我不得好死麼。
低頭看了看,我還真是沒穿鞋。
昨晚就光著腳丫子一路神跑。
如今光腳踩著地毯也不涼,可是心涼,人心太涼。
洗漱完換好衣服,開門出去,加的單人床已經撤了。
成琛坐在老板椅上看著什麼合同文件,衣著整齊,襯衫上連絲褶皺都沒有,光潔的似乎不近人情,不過他班桌後的姿態倒是很慵懶,一手翻著頁,一手置於鼻下,陽光細碎的落在他的側顏,雕塑一般。
“早上好。”
我扯了扯嘴角,“對不起成琛,我起來晚了,應該是中午好。”
“去吃飯吧。”
他看我一眼,下一秒視線就又落到文件上,“你正在長身體,多睡可以理解。”
我點點頭沒心情說太多,茶幾上已經準備好了早點,牛奶,雞蛋,三明治。
意外的是還有兩串糖葫蘆,不用問,肯定周子恒送上來的。
坐到沙發上,我拿起三明治又放下,不想吃。
看著糖葫蘆,沒等伸手胃裡就開始泛酸。
完全沒食欲。
好心情都讓朱曉燕給攪合沒了。
“給食物看麵相呢。”
成琛的冷腔傳過來,“要吃飯,能哭著吃下飯的人,才能笑著活下去。”
我身體一僵,他應該聽到我在臥室打電話了,拿起三明治,我咬了一口,抿唇朝著成琛難看的笑笑,“嗯,我知道,我很堅強的。”
話是如此,食物在腮幫子鼓著,半晌咽不下去。
“你懂得什麼叫堅強?”
成琛看著文件目不斜視,“逞強硬撐罷了。”
我喉嚨一噎,忙拿起牛奶順了順,咽下去更是難受,放下杯子,看著食物相對無言。
餘光見成琛薄唇一動,似乎要教育我,我莫名煩躁,“好了,你彆說話了!”
成琛聳眉,文件扔到桌麵,老板椅對我一轉,表情耐人尋味,“我惹你了。”
我悶哼哼的不看他,“沒有。”
相反的。
他還對我挺好。
“梁栩栩,你嘴皮子很利索,在臥室裡的架不是吵贏了?”
成琛氣定神閒,“應該開心啊,這是跟誰置氣。”
“不是吵不吵贏的問題。”
我轉頭看向他,“而是她朱曉燕憑什麼給我打電話,為什麼要罵我呢!從她姐姐和我哥結婚的那天開始,我就把她當成了一家人,我甚至也跟爸爸說過要給小燕姐多開工資,因為我想她過得好,現在我家飯店沒了,她工作丟了,她就把責任都賴到我頭上,那我要去賴誰啊!我也不想招邪啊!”
都說自個兒委屈,誰又不委屈呢!
你們隻是知道我招邪,知道我命格丟了嗎!
知道我在這喘氣兒都要付出什麼代價嗎?!
成琛氣息一凜,起身就走到我身邊,就在我以為他要指著我鼻子劈頭蓋臉開罵時,他躬身拿起我茶幾上的手機,翻開通話記錄,然後用他自己的手機將號碼撥過去,摁著免提,呼叫鈴聲一響,我驚訝的看他,“你乾什麼。”
“喂,哪位呀。”
朱曉燕的聲音一出來,成琛看了我一眼就對著手機屏幕開口,“朱曉燕女士對嗎,我是成琛,梁栩栩的朋友,你給梁栩栩打來的電話已經構成了騷擾,稍許會有其他人聯絡你,希望你的手機保持通暢,就這樣。”
沒待朱曉燕回話,成琛就摁斷了電話,旋即編輯了一通短訊發送出去,這才居高臨下的瞟了我一眼,“她不會再來電話。”
他這波操作給我整傻了,“你找誰聯絡她?”
聯絡什麼?
“不需要你操心。”
成琛將我的手機放回原位,“心情好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