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說牛頭陰帥呢!
就是牛啊。
逮著了!
實體大鬼怎麼著了,你牛比啊,你跟他們比劃去呀,有種和閻王爺單挑啊!
許是我慫慫的跪在那很老實,陰差拽著鐵鏈沒再搭理我,被束縛住的周天麗卻是拚命掙紮,身上各種冒水,皮肉腐爛,半截胳膊撅著換擋手球倔強的揮舞,“梁栩栩!你不得好死!是我失策,居然栽到蔣月娥這老雜種手裡了!但是你以為主人隻有我一個幫手嗎!哈哈哈哈哈!你等著瞧吧!主人遲早會為我報仇的!你會比我死的更慘!你奶奶也會折福的!!哈哈哈!我活著時憋屈,做鬼倒是很暢快,在人世待了這麼多年,我值了,值……”
“還敢口不擇言!!”
陰差怒喝,“封嘴!!”
周天麗的雙唇當即就被鐵線穿起縫合,嗯嗯的發不出音節,隻能乾瞪眼朝我發泄著憤懣。
我個賣呆的渾身一顫。
這得多疼?
難怪袁窮怕死,做出的惡行,的確會百倍千倍的還到他們自身。
但是麵對此刻的周天麗,我絲毫不覺得同情,單憑周天麗對我做的惡,她就應該下十八層地獄!
永不超生!
眼見著周天麗被陰差用鐵鏈拖拽到白霧中,我望著牛頭壯漢的背身,腦中叮~了一聲,對呀,這是陰司大人!
“牛頭大哥!我有冤屈!牛頭大哥!我要伸冤!救命呀!!”
燈光驟閃。
走廊變得昏暗。
身前猛然一涼,陰氣升騰,我直接看到了一雙古時靴子,微微抬眼,煞氣令我臉頰冰麻,沒待調整心情看向牛頭,就聽他聲音震震,“你這女子,為何身批陽煞命格!”
“這正是我的冤屈!!”
顧不得害怕,我抬臉看向牛頭,還好,雖然離得近,但是我和他之間還是有著某種說不清的結界,屏障似的,看不清晰,不過真要整個高清的牛臉和我說話,我心理上也有點承受不住。
“牛頭大人,大哥,我是陽差,咱倆算是同事,這樣,我不耽誤您寶貴的時間,我就簡單做個自我介紹,我本來叫梁栩栩,家住臨海市鳳凰街,後來變成沈栩栩了,為啥會這樣呢,我可倒黴了,我的命格被周天麗偷走了!沒辦法隻能借用命格活命,還請您為我做主明斷,一定要讓周天麗說出來是誰偷走的我命格!然後我好搶回來!”
“搶?”
牛頭大哥氣場雄厚,“那另一人又要披上誰的命格!此等怨恨循環,何時才能了結!”
納尼?
他一下給我問懵了!
我跪在那仰頭看他,“那您是啥意思?”
意思我就受著了唄。
“你既已是陽差,入道者更是清楚,陽間事我們插手不得,否則,要你們何用?”
插手不得?
不管我?
我唇角一顫,委屈感說來就來,想到我奶奶還為我……
“那我屈啊,您都不知道,我從十二歲我就……我特彆不容易,我奶奶還……您要不是幫我那我……您……哎呀,你幫幫我呀,我師父年紀都大了,我想他好好養老……太煩人了你們……”
“嗬!”
牛頭大哥低笑出聲,氣場太強了,這一聲笑好像嗬斥,手一背,氣煞的我一點毛病不敢有,脖子一縮,哭音立馬就憋回去了,您要說話就說話,嗬啥?
“本座見過無數陽差,有骨氣硬的,有脾氣擰的,有兩麵三刀口蜜腹劍的,但是敢和本座撒嬌的,你還是頭一個!”
哈?
我愣愣的看他,“我沒有呀,我就是……”
正常嘮嗑麼。
我憋屈呀。
“我知你不是故意為之,否則你也不配踏道!”
牛頭大哥虎威陣陣,語氣倒是沒怪罪我,“梁栩栩,我其實認識你。”
“認識我?”
我愣了兩秒,“我哭靈的名聲都傳到下麵了?”
“曾經,我見到你,還要拜禮,道一聲娘娘安好。”
牛頭大哥不和我一般見識,語氣中無端充斥起一股無奈,“本座萬萬沒想到,曾光耀一身受無數擁戴的花神娘娘,如今連命格都不趁了,但你既選擇為人,前塵往事,本座就沒必要再提,至於你今日冤屈,既是人為,本座無能為力,人世皆苦,人人都有委屈,念在曾是舊識,本座提醒你,身為陽差,就要清楚踏道的使命,蒼生需要陽差平衡,人命不可輕視,你的冤屈隻能自己去伸解,拿下惡人,才是你陽差應該做的事。”
明白了。
也就是活人的事兒還得活人自己去辦唄。
我看著他,“牛大哥,既然咱是舊識,我想問問,如果我一不小心,不是我不自信啊,假如,假如我沒鬥過那邪師,我到下麵了,能到判官麵前為自己伸冤嗎,你們能不能給我走個後門,派倆陰差去把惡人給逮了?”
牛頭大哥嗤笑,“你奶奶蔣月娥本該壽終正寢,會有陰差引路,帶她去往陰司,你這種連命格都無的生人,咽氣便是魂斷,如何尋到判官麵前伸冤?”
“是,先前是很難,現在不是……有認識人了麼。”
我眼巴巴的看他,“咱不是老相識麼。”
“那是曾經!”
牛頭大哥一喝,“休要與本座攀交情!!”
我再次縮脖,看看,總急,您都多少歲了脾氣還不好,咱說話歸說話,彆嚇唬人成不。
“梁栩栩,本座麵前的你已經不是花神娘娘了,想與我攀親道故,你得先累積出善德,令本座高看一眼,否則本座認識你是何人,你若是斷氣,飄蕩本座麵前的也不過是一縷孤魂,不等本座靠近,你就魂飛湮滅了!”
垂下眼,心頭滋味兒再次酸澀,還以為牛頭大哥說認識我,賣個前世的麵子,咱下麵就算有人了,真不明不白的死了,也能討個說法,沒想到還是和師父說的一樣,我這種沒命格的,不光沒地方說理,死了還得受歧視。
“梁栩栩,你本該福氣如山,既然現在沒有福氣了,就要累積出山高的善德。”
牛頭大哥竟然溫和了幾分,“善德就是你的作為,我相信,轉世的花神娘娘不會令我們失望,陽差更要具備無上的勇氣,肉身苦楚,你好自為之吧。”
眼見他要走,我忙道了聲,“牛大哥,那我奶奶下去不會遭罪吧!她是為了我才沒有走好的!老人家一生都沒有做過壞事,損了的福報我願意替她彌補!求您彆讓我奶奶受苦!”
“蔣月娥本應好走,此次因邪靈才耽擱上路時辰,不過她助本座抓住了邪靈,功過相抵,本座不會為難她的……”
“謝謝牛大哥。”
我深深的磕下頭,沒等抬頭,燈光已然大亮。
“栩栩?”
三姑晃了晃我的肩膀,“你怎麼了?”
我愣了兩秒,這才發現自己是跪在了應急樓梯間裡,而不是走廊。
沒想到追著奶奶會來到這裡,看向三姑,沒等我開口,她就疑惑道,“栩栩,你剛剛是不是通靈了?我怎麼喊你,你都不答發。”
我顫顫的看她,“三姑,你全知道對嗎,所以你配合奶奶,不讓周天麗從她身體裡出來。”
三姑歎氣點頭。
我抿著鹹澀,“那奶奶怎麼就能確定,周天麗一定會來?”
三姑眼圈紅著,拿出了手機,直接點開了錄音給我聽——
“媽,你不能糊度,女鬼不來怎麼辦?”
“紅玉啊,你就信我的吧,這些年,那個邪師一直想要栩栩的命要不了,肯定憋得沒招沒落,就等著找機會好下手呢,但是呢,栩栩也學道了,屬於和那邪師一個行當裡的,如果我給了邪師一個能弄死栩栩的機會,那個邪師絕對不會派普通的鬼來,為啥,會被栩栩察覺,那個女鬼就不一樣了,她不是特彆厲害嗎,她來才萬無一失,到時候,嗬嗬……”
奶奶發笑的聲音傳出,“我就讓她們看看我這老太婆的能耐,人老尖,馬老猾,想欺負我孫女兒,她做夢,還是那句話,他們啊,就是糞坑裡打地鋪,離屎不遠了,紅玉,到時候你可得上,栩栩那孩子心軟,瞅我那樣她肯定難受,你要攔住她,一定要讓我撐到陰差過來,我問了十幾個先生,他們都說,再厲害的東西,都跑不過陰差,陰差胳膊長,一定能把那女鬼給逮住!”
“媽,您再想想,大友那邊……”
“你等完事兒了再告訴大友唄!”
奶奶聲腔急著,“彆讓他誤會了啥,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啊,對了,你錄了沒,錄了啊,那就好,把這段話給大友聽,嗯哼,大友,我是你媽,我這麼做是自願的,跟任何人無關,我這麼走也沒覺得哪塊不好,甚至我還覺得,媽要是能弄住女鬼,相當與玉皇大帝放屁,老神氣了!”
“千萬彆哭啊,誰都彆哭,我最煩人哭,尤其是秀玉,你彆上火,你那病不能上火,聽媽的,人啊,都有走這天,你們都要好好的,活出個樣兒再下來見我,那個,喪事就讓紅玉去辦,她會給我念經,我聽著舒心,紅玉,我再跟栩栩說幾句,你錄著啊……嗯哼!栩栩啊,椰!薩格斯站!完美!歐殼,關了吧。”
錄音斷了。
我笑著看向手機,笑的渾身發顫,喉嚨裡卻發出了無聲的哭音,淚如雨下,活像個瘋子。
奶奶,奶奶……你戳死我心窩子吧!
三姑抱著我默默的流淚,掌心摩挲著我的手臂,我們都知道,奶奶已經走了,躺在病床上的,不過是一具軀殼,皮囊,除了被瞻仰,沒有更特彆的意義了。
可我還是儘快調整好情緒,我想送奶奶最後一程,要和爸爸商量這後事想怎麼操辦。
跑了那麼多次喪,我想親自給奶奶主持。
回到病房,醫生那邊已經讓爸爸簽完字,殯儀館的人來了,奶奶被裝到了小棺材裡,我想上前看看,卻被爸爸一把推開,“你讓開!!”
我踉蹌了兩步,“爸……”
病房裡很多人,孟叔來了,還有老家的親戚,他們看到我都很驚訝,六年沒見了,有親戚甚至沒認出我來,“這是……栩栩嗎?她都長這麼高了。”
“她不是栩栩啦!!”
爸爸紅腫著眼,“她已經換姓氏了!不是我老梁家的人了!沈栩栩,你離遠點!不要靠近!”
“換姓氏了?”
老家親戚很驚訝,“大友哥,這麼大事兒你咋不說呢。”
“有啥好說的,她一個丫頭片子,本來就是不進祖墳的!”
爸爸咬牙切齒,指揮著殯儀館的人抬起奶奶的小棺材,“不用搭理她!六年前她就跟我們老梁家沒關係了!!”
我屏蔽爸爸難聽的話,執拗的跟在棺材旁,“爸,你就讓我送送奶奶,我會……”
“不用你!!”
爸爸扯著我手臂一甩,我一下沒站穩,直接撞到門框上,心肝都是一顫,爸爸眼底劃過不忍,表情仍是氣憤,“沈栩栩,你有多遠滾多遠!滾回你的小鎮子上!!”
媽媽哭得眼睛都要睜不開,被親戚攙扶著嘴皮子和身體都不趕趟,隻能扯著嘶啞的喉嚨喊,“梁大友!你給我住嘴!!”
“栩栩!”
雪喬哥和純良過來扶我,三姑示意他們倆彆急,湊到我耳邊小聲的道,“你爸爸是急的,沒事,我回頭會把錄音放給他聽,他不是氣你,是在氣自己,氣自己沒辦法保扶好家人兒女,喪事你就彆去了,人多嘴雜,我會辦的……”
“讓開啊!!”
爸爸對著我還在喊,整個人青筋暴起,“你奶奶已經沒走好了!你還想衝撞到她遺體嗎!讓開!!!”
我抿著滿嘴的鹹澀,靠著門框挪開位置,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抬著小棺材從我麵前出去,媽媽想過來拉我,爸爸直接扯著她大步離開,孟叔和一眾親戚神色各異的看了我一眼,忙不迭的跟在後麵,三姑拍了拍我的手臂,也大步的跟了上去。
眼見他們越走越遠,我朝前跟了幾步,爸爸直接回頭瞪向我,“不許跟上來!你已經不是老梁家的人了!要是讓我在殯儀館看到你,我直接一個嘴巴子給你扇出去!”
“……”
我停下腳步,站在那突然無助,即使我明白,爸爸並不是真的衝我,但是……
他一直是最護著我的爸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