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純良在湖岸旁生活的第四十五天。
這個深夜,他從房車中醒來。
大章魚已經從湖裡回來了,它整隻團在房車的床鋪下,正迷迷瞪瞪地靠在一邊休息。
其中一隻粉嫩觸爪鬼鬼祟祟地搭在張純良的被褥外,時不時幫他掖一下被角。
——這段時間它累壞了,此時陷入了深眠之中,連張純良起床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至於它這段時間在忙活什麼——張純良一言難儘。
他曾經好奇心爆棚,潛下水裡看過一眼——寬闊的湖泊深處,有一個搭建了一半的巨大圓形巢穴。
各式各樣顏色不一的奇怪建材,被巢穴的主人精心地貼在巢穴的外沿,有岩石、有木料,甚至還有像動物血肉一樣的絮狀物,一堆東西雜七雜八地堆在一起,足足綿延出數裡,在墨藍的湖水中格外壯觀奇詭。
——大章魚忍痛放棄了每天和張純良貼貼的機會,早出晚歸到處搜集材料,竟然是為了在水下建造這樣一個……醜陋的大房子。
至於這醜巢穴到底是給誰準備的,張純良暫時不敢去深究,也暫時無暇去顧及。
因為他好像遇到一點麻煩。
從前幾日開始,他每天晚上都感覺到心情焦慮躁動,時不時就會被混亂的噩夢驚醒。
今天晚上,張純良不知道第幾次從夢裡醒來了,他輕輕地捏住大章魚的爪子,擰著眉煩躁地歎了口氣。
長時間的睡眠不足讓他開始出現耳鳴的症狀,那聲音尖銳極了,像是某種奇怪的聲波信號。
張純良揉了揉太陽穴,繞過大章魚,赤著腳走出了房車,想透透氣。
房車不遠處有一個用塑料編織袋和茅草搭建的簡易帳篷,李沐風和王俊兩人在那裡休息。
瘋狗則窩在房車前的一張軟墊上,正在守夜,它毛茸茸的身體團成了一張金色的大餅,把腦袋擱進肚子裡,睡得正香甜。
張純良這時才發覺不對勁——多多雖然愛撒嬌又饞嘴又懶,但是守夜這麼關鍵的事情,它絕對不會懈怠,更彆說像現在這樣,睡得毫無防備之心。
“老k,你在嗎?”張純良注視了瘋狗半晌,忽然開口問道。
回應他的是一片死寂——這片領域中,除了他以外的所有生物全部陷入了沉眠。
張純良後退一步,跑進了房車裡。
他推了推大章魚的身體,試圖把它叫醒。
大章魚似乎沒有完全陷入昏睡,它本能地翹起了自己的觸爪,纏在張純良的腰上,努力回應著張純良的呼喚。
張純良“……”
大章魚雖然有了反應,但卻依然沒有醒來。
這不對勁。
張純良急促地喘了口氣,隻覺得自己腦內的耳鳴越來越尖銳,越來越清晰。
在一陣近乎要震破他鼓膜的耳鳴中,他竟然恍惚間聽到了人類的聲音——
“找到他……聯係……聯係到了嗎?”
“已經用殘餘力量……進行共振……強製睡眠……堅持不了……太久的……快點,一定要聯係到他……!”
“張……純良……聽得到嗎?我的聲音……”
你是誰?
張純良張了張嘴,想發出聲音,可是渾身的肌肉都不受他的控製,掙紮片刻,頹然無力地癱倒在大章魚的q彈的身體上。
“……!聯係到了……!我收到了他的腦波回應!!張……純良!張……!如果你能聽到這段對話……快點出來,快一點把救世主帶出來!!這個世界……快要完蛋了……救救人類,救救人類啊!!!”
那奇怪的語言變得激動高亢無比,張純良接受到的耳鳴聲波也越來越大,心跳劇烈,達到了一個人類無法承受的臨界點——他的心臟瞬間鎖緊,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大腦一片空白。
這奇怪聲波的共振讓他陷入了無儘的痛苦,他忍不住發出了哽咽。
正是這一聲小小的啜泣,驚醒了他身後的龐然大物。
大章魚瞬間反應過來,猛然抬起所有觸爪,將張純良扯進自己的身體裡,將他密不透風地包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