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彆看了,早就沒影了。”
庭院裡,淩然收回遙望向遠處天穹的視線。
“小太子妃這會兒估計已經回到了太子府,您就算望眼欲穿,也不可能把人看回來。”
說著,淩然偷覷了眼六皇子的臉色。
見他臉色不是很糟糕,不像是下一刻就會倒地不起的樣子,淩然頓時惡向膽邊生,口無忌攔道:“殿下,見也見過了,就彆再念念不忘了。”
“不如考慮些實實在在的正事。”淩然笑得惡劣,“譬如造一個幾寸大的棺材,用什麼木料,陪葬用哪些……”
“嗯,有理。”六皇子點點頭。
他不見被淩然冒犯到,反而認真考慮起了淩然的建議,棺材倒是次要的,但是陪葬……
六皇子揣緊了懷中暖爐,緩慢轉身,步履不穩地走向寢殿。
那暖爐已經用的比較舊了,興許是時常被人摩挲把玩的緣故,銅漆的顏色較先前暗沉了許多,雕花的紋路也變得光滑平整了。
故而剛才顧銀韻沒能發現。
這銅手爐就是中秋那夜在翊府時,六皇子故意喊冷,從她手中搶去的那一個。
後來,六皇子並不知足,頻頻地故技重施。
從顧銀韻那兒騙來的手爐,算起來已有了三四個,它們都被六皇子好好地存放起來,寶貝似的供著。
“我怕冷,埋我的時候,記得把案台上的銅爐都放進棺材裡。”他邊踏進殿中,邊吩咐身後跟隨的淩然,“還有兩絹方帕,都是我從小皇嫂那裡順來的。”
淩然瞬間了悟他的心思,出言提醒道:“殿下,小太子妃住在這裡時,還落了兩件襖衫在這。”
六皇子步下一頓。
若非淩然提醒,他確實沒想到這個。
“用小皇嫂的衣物做我的陪葬,多少有些逾越了。”六皇子道,“不過反正也沒旁人知道,到時候收疊好,也放進我的棺槨中。”
他說著話,吃力地邁過門檻。
房間裡昏暗一片,待淩然點燃了燈燭,才能看清案架上的一方匕首,和臨窗桌麵上的一盆紫傘。
那紫傘花葉儘禿,竟還倔強地活著。
皇兄傷重時,小皇嫂吵著要去宮中尋仇,每每奪了他的匕首,薅光他的紫傘,然後痛暈在門檻邊上,昏睡過去。
那段時間府中真是前所未有的熱鬨。
每日清晨給皇兄灑一把效用猛烈的草藥,看皇兄疼得頻頻皺眉齜牙咧嘴,他的心情就能明亮上一整天。
然後,就去廂房看著丫鬟給小皇嫂喂藥。
小皇嫂怕苦,即使昏睡著,遇到口苦的藥也不願意喝,喂進去便吐出來,像是小魚在吐泡泡。
他看得喜歡,於是配藥時,又多添了許多苦味的藥材,想著先把小皇嫂苦得愁眉苦臉,再拿了蜜餞去哄。
誰知新藥方用了沒兩天,就被翊府來的那個老頭看破。
老頭笑罵他兩句“小兔崽子”,反手把藥方改了回去。老頭是有真才實學的,對研毒製藥也頗有見解。
是以多餘出來的空閒時光,他們會坐在一處飲茶對弈,聊上幾句。
老頭說些年輕時縱情山水的趣事,他則談論新製的毒藥,或者請老頭到庭院裡那片種著奇花異草的園地裡走走。
後來,皇兄醒了。
皇兄既醒,就是死不成了,沒好透的傷也無需再治,拍拍屁股便回去了太子府。